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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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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姓薛的實則是姓裴,他斷然不會如此行事呀!

鄭縣令的道心遭受了巨大的打擊,已不自覺進入誕妄之境。他想得走火入魔,胸口氣血翻騰,忽然大叫一聲,哇地噴出一口鮮血,就地昏死過去。

顔行懿招招手,教人将他和那個獄卒都拖下去,自己也和陳巽行禮退出。

書房裡隻剩下了抱玉和裴弘二人。

抱玉兀自沉浸在震驚之中。她又是後知後覺:顔判官為何要錄二堂錄事等人的口供?原來裴大使并不是想将她的罪狀做成鐵案,而是要幫她善後。

所以,适才他的确是在罵她,罵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抱玉羞愧難當,長揖作歉:“裴大使寬宏仁宥,下官卻懷揣小人之心,實在是……實在是……”伶牙俐齒變成了笨嘴拙舌,竟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紫衣的長官含笑未語,他的掌書記卻去而複返。

陳巽的步伐帶着習武之人特有的輕盈,如同那片深深紮入磚石的竹葉,他走進來,紮根在她身側的青磚地面上,語氣平靜:“啟禀主公,鄭業已畏罪自盡。”

抱玉又看見那竹葉尾端的輕輕顫動了——陳巽其實立得很穩,是她自己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

——按大唐律令,欲殺七品縣令,應該經過怎樣的步驟?

她雖非明法出身,因任職縣尉,對律令格式十分熟悉。這些步驟便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重複,甚至以鄭業的聲音大聲地念了出來!可那也無濟于事,他已經死了。

如果鄭業是經三司會審,由聖上親自勾決,而後伏法——如果他當真是這樣死的,她一定會拍手稱快,或許還會很不厚道地擺酒慶祝!

可他并不是那樣死的。

他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因而“畏罪自盡”。

陳巽先前為何要在他身上驗飛镖的毒性?那絕非是戲弄,而是提前在他的屍身上留下鎮海軍的痕迹。

還活着的鄭業,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被視作死人,并提前安排好了死因。

雞皮疙瘩像是一粒粒細小的炒米花,争先恐後地在抱玉的皮膚上炸開。

她覺得毛骨悚然。時至今日,她與裴弘其實隻見過三面。第一次是在江畔,她喧嚣失儀,他非但沒有怪罪,反而還命人供飯食。第二次見面,她在他面前直抒胸臆,言語間或有過激之處,他亦沒有絲毫怪罪,臨别之際還贈送硯台,以作勉勵。而這一次,抱玉當真是為自己的小人之心羞愧無比,對他萬分感激,他卻又不動聲色地教她見識了手段。

先是施恩,後又立威,此乃禦下之道也。

“下”,抱玉在腦海中摹寫這個字,忽然發覺這字的形狀與她此刻的姿态極為相似。她仍維持着那個請罪的姿勢,折着腰,探着頸,叉着手,一動不敢動。

頭頂似有一道目光籠罩。

她能想象出目光的來處,那是一雙常見于傳奇套語卻不常見于世間的“鳳目”,呈狹長的菱形,雙眼皮的尾端微微上挑,像王右軍“之”字的最後一筆。那雙鳳目看人時總像是在垂視,有種了然于心的傲然。

抱玉心頭那點旖旎煙消雲散,隻覺頭皮發麻。

她先前總覺得裴弘似曾相識,卻又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或許真如阿兄曾經調侃的那般,“凡是好看的男子,阿玉都覺得似曾相識。”看來她的确是為皮相所惑,竟然以為裴弘是個……是個好人。

他隻是個好看的人,一個好看的權臣,如此而已。

權臣站在燈火旁,影子很短,像一道濃墨。漸漸地拉長了,他負着手,一步步地踱到窗邊。

“不能留着你了。”他淡淡道。

抱玉渾身一凜,猛地擡起頭來。

窗外的夜色是以青岩鋪底,江濤暈染,再用西風皴出質地的水墨畫。上弦月已經升得很高,在畫的正上方泛着亮銀色的光芒,裴弘立在畫裡,頭頂那把白玉匕首的光澤也是冷的。

抱玉的雙眼驟然縮緊了。

“獨孤靖這次沒有得手,未必會善罷甘休。杭州是鎮海軍駐紮之地,又有駱氏之根基,你若繼續留在豐海,總歸是教我不大放心。若是将你留在使府,又有些過于顯眼,似有欲蓋彌彰之嫌。”

裴弘慢條斯理地說着,轉過身,走到搖枝燈旁,挑起燈芯,又慢條斯理地剔上頭的馀燼。“常州段河工不利,你既有盧江運河的底子,便去常州為我督管漕務吧。”

燈花在手下噼啪作響,他面無表情地撥弄,心裡卻很愉悅。擡眼,果如料想的一般,在她那張本就生動的面孔上看到了極為生動的表情。

膽大妄為的小兒,竟敢算計到他的頭上,須小懲大誡,給她立立規矩。

抱玉木木然地跟在他身後,手按在胸口上,慶幸自己沒有心疾。否則,無需畏罪自盡,吓都吓死好幾回了!

西序裡已經擺好了飯食,兩葷兩素四盤小菜,還有兩碗顆粒晶瑩的稻米飯。

“薛知漕,坐。”

裴弘這就給她升了官,紫袖一擺,自有款款風度。

“下官不餓。”抱玉不敢坐,也不想坐。

她在宴席上并沒有吃多少東西,的确是腹中空空,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與裴弘一道消夜。

“那就陪我吃。”裴大使盛情難卻。

“……諾。”

抱玉心神不甯,亟需找個無人處好好消化消化今日之事,這一餐飯便吃得沒滋沒味。

餘光掃向對面——嗬!殺人可真開胃,裴弘進食的姿态很是賞心悅目,效率亦頗高,這麼一會兒就露出了碗底。

“這一餐飯菜味道如何?”

他很快就撂了箸,以一方絲光素帕細細地擦拭嘴角,一面漫不經心地問。

抱玉覺得味同嚼蠟:“甚是美妙。”

裴弘笑起來:“說實話。”

抱玉也嘿嘿地幹笑了兩聲,“似乎有些淡。”

“不錯,我特地吩咐竈下,今日這餐不要放鹽。”

“這是為何?”抱玉甚是驚訝,她還以為自己的舌頭被心疾牽累,吓出了毛病,這才嘗不出滋味的。

“如今鹽價昂貴,百姓中有負擔不起者,不得不放棄食鹽,名曰’淡食’。肉食者鄙,偶爾嘗一嘗百姓滋味,也好時刻自勉,不忘舟水之情。”

“下官受教。”

裴弘搖了搖頭,眉宇間浮出肅然之色:“肴馔無鹽則失其味,國家無鹽則失其利。自貞元榷鹽法行,一鬥鹽價數十倍于谷粟,大苦天下生齒。然軍需戰馬、百官俸料、宮室營造,皆仰鹽課。故劉晏掌鹽鐵時,歲入六百萬缗,竟占天下賦稅之半。鹽者,非唯百味之将,更是我大唐社稷之血脈。”

那麼這鹽價到底是貴一些好,還是廉一些好呢?抱玉聽得有些迷惑。

裴弘卻話頭一轉:“可知我為何派你去常州?”

抱玉下意識地點點頭,看着他的神情,又搖了搖頭。

“我派你到第五玄的地界,自然不止是為了漕運。你既要把河工督辦好,還要為我辦好另外一件,更緊要的差事。”

抱玉一凜,趕緊站起身來,“但憑大使吩咐!”

裴弘呷了口清茶,道出兩個字:“私鹽。”

·

楊岘為薛縣尉知常州運河漕運事抱玉分析這個任命背後的深意。

“現今各方人馬都知道,這局棋上有一顆非常重要的棋子,就是老弟你薛抱玉。”

抱玉覺得,“非常重要的”和“棋子”聯在一起,聽起來格外滑稽。

楊岘給她掰開揉碎了講:“如今有望争奪儲位的,也就隻有兩位,一位是太子,一位是賢王。裴大使既已公然向太子黨下了戰書,那麼接下來必然要與賢王聯手。”

“所以就把我派過去?”抱玉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薛知漕”的确是個有點小權的大官,可也得看和誰比。

楊岘笑道:“獨孤靖是太子的人,他現在對老弟你虎視眈眈,希望從你嘴裡撬出點什麼,好為太子挽回一局;第五玄是賢王的人,那麼他就一定不會讓獨孤靖如意。所以,裴大使這個安排,的确是想護你周全。”

“不過,”楊岘看着她傷勢未愈的手臂,還是又憂心忡忡地添了一句:“這個安排,似乎也有些交付人質的意味在。”

若是沒有領到那份更緊要的差事,抱玉自會全然信了楊岘的分析。

頭前她也以為第五玄是裴弘的心腹,如今得知他是賢王一黨,倒也并不意外——裴弘若想扶持賢王,他與第五玄也算是……也算是堂表同黨吧!

可他又要她暗中緝查私鹽,似乎已經磨刀霍霍,對準了第五玄,抱玉這便更加疑惑了,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難道除了太子和賢王以外,他其實另有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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