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陷入沉思,鄭員外郎的請求固然能打開局面,但她更關注的是自己的目标——創制具有長安特色的玩偶與服飾,而不僅僅停留于傳統的針線活兒。然則能從官員後宅起步也是一種市場開拓,尋找起機會來總比東市擺攤便利些。走出去,無論如何要先走出去才知道未來怎麼走?往哪裡走。
思及此處,沈知微開口道:“舅父好意兒感激萬分。鄭員外郎有意相托,兒自當接下。”
許謙撚須點頭,将鄭員外家庭情況一一介紹給外甥女。
是夜,庭院清輝如水,燈影交織。沈知微案上攤開一幅新草圖,筆觸細膩流暢,勾勒出一套簡化的禮部衣飾輪廓。她将針腳精心點綴于袖口與衣領處,配以童趣意象,設計了一尊模樣可愛的官服人偶。細細勾勒小人偶的眉眼,沈知微神色專注,腦海中不禁浮現昨日在繡坊一瞥的那位禮部侍郎崔懷瑾。他不過二十多歲,卻已身居四品高位。一身绯袍加身,氣度沉穩清隽,談吐間含而不露。
沈知微心中暗想:“如此人物,便是那些貴族夫人們口中‘别人家的兒郎’,若能借他氣韻設計出一套玩偶樣式,說不定能打開一條路子。” 然而,她深知朝廷服制嚴謹,便在設計中做了些巧妙變動,腰帶改窄,袖紋稍減,領口略加柔化,隻借些禮部服飾的意象點綴人偶,并未違制。為了貼近孩子的喜好,她将人偶的五官描得更為稚氣,唇邊添了一抹俏皮微笑,令整尊人偶生動許多。忽而,她筆鋒又一轉,給人偶添了個酒窩,登時将那點相似又沖淡了些許,縱使崔侍郎親臨,也挑不出錯處。
“呵呵,不知有朝一日崔侍郎看到自己成了暢銷‘文創’作何想法?”沈知微心中暗笑。
剛将最後一針收線,門外傳來輕敲聲,沈知微起身開門,見舅父之女許靈初正提着一籃點心站在門前。她着一身桃紅襦裙,頭發梳成雙丫髻,眉目清秀,唇邊挂着幾分天真的笑意,目光澄澈明亮道:“表姐,我特地為你送些點心來!”
“靈初!”沈知微嘴角微揚,微微側身将她讓進屋内。夜風趁機卷入,吹得案頭燈花噼啪炸響,在牆上投出姊妹二人交疊的身影。
許靈初笑嘻嘻地遞過籃子,柔聲說道:“新做的杏仁糕,給你送些來。順便看看表姐又在做什麼新奇物件。”說着忽然"咦"了一聲,從籃底摸出個布包,"差點忘了,這是安息香,我看表姐今日頗為熬夜費神,點上可甯心靜氣。"
沈知微接過籃子,随手放到桌上,笑道:“新奇倒也算不上,不過是個玩偶罷了。”
許靈初已被桌上的小人偶吸引住目光,驚喜道:“這人偶模樣别緻,竟還帶着些書卷氣,表姐真是巧手。”她雙手捧起人偶仔細打量:“這官服的樣式,看着倒像禮部的衣飾?”指尖撫過革帶上的白玉裝飾,“呀!這石頭涼沁沁的,莫不是真玉?”
沈知微聞言,面露淺笑:“這不過是借了些禮部服飾的意思,稍作改良。”說着她執起剪子将線頭修齊,"真玉可舍不得,用的是西市淘來的月光石碎料。"
許靈初掩唇輕笑,低聲道:“雖不全似,卻也有幾分神韻。這樣的玩偶,城中那些貴人家中的孩童必然喜歡。”她頓了頓,歎口氣道:“表姐心思巧妙,若是兒郎,說不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沈知微笑她俏皮,眼中卻有光華閃現:“世人多以為女子隻需嫁得良人便是事業,可我卻覺得,若能掌握自身去向,才是真正的如意。
許靈初擡眸望着她,神色微怔,眼中流露欽佩之色,片刻後又垂眸低聲說:“表姐志向如此,初初不敢比肩。若真能得一位如意郎君相扶持,也未嘗不是福分。”話到末尾幾不可聞,手指無意識絞着披帛,将海棠花都揉皺了。
沈知微望着她,一歎,笑着将人偶遞給她:“既是喜歡,便贈你作個念想。”
許靈初捧在手中,愛不釋手,眸中光彩潋滟:“多謝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