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顧暄翊看着林枝莳的臉頰,眼中興味更濃。
他雙手撐着床,身子稍微向後仰了一點,解了一半的衣裳就這樣胡亂散開了。
“幫我把衣服脫下來。”顧暄翊吩咐道。
林枝莳低低的應了聲是。
他走到床邊,彎腰俯身,手指覆上了散落了一半的外衫上,明明從前脫衣服時心如止水,可此刻面對顧暄翊的目光,林枝莳卻覺得手指有些不自覺的顫抖。
顧暄翊盯着他的動作,目光有些赤.裸。
“林枝莳,”顧暄翊忽然開口,“你很不自在嗎?”
“沒、沒有。”林枝莳閉了閉眼。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沒什麼的,他早已伺候過少爺脫衣服很多遍了,況且這還是自己的身體。除去正常情況,光是去衣受刑自己就已經經曆過無數遍了,眼下有什麼好不自在的呢?
林枝莳深吸了一口氣,手指終于平穩的把顧暄翊的外衫脫了下來。
顧暄翊看着他的臉色,忽然覺得好沒意思。
太沒意思了。
“好了。”顧暄翊懶懶的開口,“剩下的我自己來。”
林枝莳頓了下,聽話的往後退了一步。
顧暄翊沒再理他,自己把上衣脫了,林枝莳的身體精瘦有力,摸着硬邦邦的,礙眼的是上面那五花八門的傷口,顧暄翊對着一條類似鞭痕的紅疤輕輕戳了下,頓時疼的顫了顫。
“怎麼弄的?”顧暄翊嫌棄道。
林枝莳看了一眼他手指撫過的地方,輕輕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
顧暄翊擡頭看他,林枝莳仍低垂着眉眼,看上去恭敬極了。
可這條紅痕甚至還有很細的血珠蜿蜒在上面,一看就是剛打完沒多久的,顧暄翊不覺得對方會忘了,可在這府上,能打林枝莳的,似乎也隻有他了。
顧暄翊想了想,終于遲疑的問道:“我打的?”
林枝莳的睫毛顫了顫,将頭垂的更低了,過了一瞬,才回道:“大概……大概不是。”
“大概不是?”顧暄翊皺眉看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大概不是?林枝莳,你回話的規矩都忘了?還是說你看我現在受你轄制,懶得回話了?”
林枝莳連忙搖了搖頭,“沒有,少爺,是屬下錯了規矩,請少爺責罰。”
他說着就跪在了地上,滿眼慌亂,做影衛最怕的就是被主人猜忌,這樣的質疑即使經曆過再多,林枝莳都不習慣。
他俯身請顧暄翊責罰,顧暄翊卻覺得不耐煩了。
“我說過沒有,頂着本少爺的臉少做這些卑躬屈膝的事?”
顧暄翊的臉色沉沉的,林枝莳頓時慌亂的重新站起來。
“少爺……”他無措的喊了聲,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了。
顧暄翊更加不耐煩了。
這道傷口明擺着是新添上去的,林枝莳不可能會忘,唯一的可能就是顧暄翊打的,而且還是不問緣由随意打的。
但那又怎麼樣?林枝莳是他的人,他打幾下怎麼了?就算打死了,林枝莳也不能吭一聲?
可現在這樣算什麼?林枝莳怎麼回話的?什麼叫大概不是?林枝莳是在怨怼他?
顧暄翊盯着他的眼睛,沒什麼表情的說道:“你在怨我?”
林枝莳猛地擡頭,對上顧暄翊的目光,又觸電般垂下去。
“不是。”林枝莳緊張的解釋。
顧暄翊還是沒說話。
林枝莳就又跪下了。
“屬下絕不敢生怨怼之心。”
顧暄翊看着他,目光不帶絲毫溫度。
“既然不怨,為什麼不肯說?”
林枝莳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遲疑了這片刻,顧暄翊徹底耐心耗盡,剛要讓他滾,林枝莳就開口了。
“一開始的确是少爺賞的。”林枝莳低低的解釋,“是屬下做了錯事,被少爺賞了規矩,您說……您說屬下低賤狂妄,須得留個傷口日日警醒,所以命屬下每隔兩日再重新鞭笞,要日日滲血才可以。”
林枝莳再次恭敬叩首,“适才、适才您問是不是您打的,屬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但隻有第一次是您打的,屬下不知道是不是算作您打的,所以才遲疑了,但屬下絕無怨怼之心,剛剛是屬下回話錯了規矩,還請少爺責罰。”
“胡說——”顧暄翊下意識要反駁,他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下過這樣的命令,可林枝莳的語氣這樣誠懇,他又猛然想起了三個月前的事。
那天顧文昌讓他去錢莊巡察,他不想去,顧文昌就罵了他一頓,他心裡不痛快,就随意找了個借口發洩在了林枝莳身上。
顧暄翊恍惚記得那天好像自己是被顧文昌從馬場裡揪回來的,手裡的馬鞭還沒放下就挨了一頓罵,換誰都不高興,正好林枝莳過來伺候,他就随手甩了林枝莳一鞭。
至于後邊吩咐林枝莳的話,他一點也記不起了,八成也是随口說的,誰能想到林枝莳是個死腦筋,真的這樣做了。
“我……”顧暄翊忽然有點心虛,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說:“我忘了。”
說完又覺得這事不怪自己,林枝莳腦子蠢不知變通,怎麼能怪他?要是換了東衛,早把這不知什麼狗屁命令抛之腦後了。
顧暄翊有些别扭的看着林枝莳,“這次就算了,當我沒說過,以後聰明一點,别什麼都老老實實的懂不懂?”
“是,多謝少爺。”林枝莳得了顧暄翊的示意才敢重新站起來。
雖然少爺說過不準他頂着少爺的臉下跪,但剛剛這種情況,他如果不跪,才是真的不敬不臣,顧暄翊的話他向來不敢全信,況且影衛隻是主人的一把刀劍,主人偶爾擦拭一下,那是恩典,他要牢記自己的身份,不犯規矩,才是本分。
顧暄翊沒注意他在想什麼,隻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少爺,連林枝莳這樣蠢的都能心平氣和的相處,他吩咐完又忍不住偷偷把視線放在林枝莳臉上。
但林枝莳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顧暄翊隻能看到他順服的眉眼。還他媽是自己的眉眼。
簡直鬧心又沒意思。
林枝莳好像一個木頭。
顧暄翊撇了撇嘴,拿起被子把自己裹住了。
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太多,顧暄翊覺得筋疲力盡,他裹住自己沒多久就睡着了,好像還做了很多個夢,夢到了林枝莳剛來的那年。
那是永定二十六年,杜绛去了一趟京城,回來時帶了一個小孩,叫林枝莳。
林枝莳到杜府半年就隻說過一句話,還是剛來的那天,喊了顧暄翊一聲少爺。
顧暄翊覺得新奇,他沒見過這麼沉默寡言的孩子,杜夫人和顧文昌不在,府裡就隻有杜绛知道這小孩的情況,他就拉着東衛去找杜绛,問杜绛這個小孩是不是個小啞巴?
杜绛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頭,沒說是不是,反而問他喜不喜歡。顧暄翊覺得外祖父的問題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回答了,說還行吧。他曾經見過林枝莳飛上房頂,雖然林枝莳是個小啞巴,但林枝莳會飛,他就覺得好厲害。
杜绛說:“那把他送給小翊好不好?”
顧暄翊眨了眨眼,問杜绛,“送給我?”他說完又指了指東衛,說:“是像東衛一樣嗎?”
東衛陪他玩,聽他的話,顧暄翊把東衛當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