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淩伸手遞出信箋,一字一頓道:“苗瀾大概率尚在人間。”
苗绮顫抖着雙手接過信箋,指尖觸及紙張的刹那,似有電流劃過,在她手中簌簌抖動。
她的目光急切掃過寥寥數語,反複研讀,眼眶刹那間紅透,淚水奪眶而出,又順着蒼白臉頰滑落。
“竟是真的……真的……”她喃喃呓語,滿是哽咽,身形晃蕩,險些癱倒。
秦淩溫聲道:“苗姑娘,此消息可信,既要找尋苗瀾兄的下落,還有一事,”他伸手指了指信箋上的後一句,“需借苗姑娘之力找到苗瀾其師。”
苗瀾沉浸在情緒裡,聽到他的話才看到信箋上還有一句,擡眸看向他,眼中淚光閃爍,用力颔首泣聲道:“我答應過秦大人,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提。至于兄長的教書先生,他……好像是從長安來的。”
長安。
苗绮繼續回憶,“宋夫子年紀較父親大些,具體姓甚名何,我不知。想來父親會知道些,如若我有具體的消息再傳信給你。他氣質談吐都極佳,待人極為親切,父親為兄長選私塾先生時,一眼便挑中了他,他的确也滿腹經綸,才華橫溢。”
好一會兒她搖了搖頭。也并不知道其他的關于宋夫子的事了。
秦淩神色柔和下來,安撫道:“這些已足夠了,此消息對我極為重要。苗姑娘放心,我會祝你找尋令兄下落,你且放寬心,不要沉浸于悲痛之中。”
苗绮扯出一抹笑,“我親手送兄長入了青雲棺,所以一開始不敢置信……可能有冒犯到的地方,還請秦大人見諒。”
秦淩搖搖頭,示意無妨,他很少會計較這些。
聽到青雲棺他一頓,霖景富貴人家大多格外看重死後儀式,每每花大價錢才入的了青雲棺,有傳聞稱這樣已故的親人便能轉世後仍不愁吃穿。
再深想一番,疑惑道:“入這青雲棺需要耗費不少銀兩,可……”
苗家财産盡數抄沒,哪來的銀兩打點?
苗绮知他未說出口的話,并沒有顧忌羞愧:“是我母親的。我母親臨去世之前留了大筆财産,數額很大,苗家抄沒财産,但不至于涉及到母親名下,所以苗家不至于落魄。”
奇怪,既擁有萬貫家财如何要去錢莊租借?
秦淩又開口:“恕我冒昧,此事還有誰知?”
苗绮沉思:“父親,兄長,我……還有陳管家。”
秦淩面色微沉,錯了。
他們或許一開始就錯了。
他斟酌着還是決定先隐下此事。
畢竟僅僅是他的猜測,還需确鑿證據。
秦淩拜别苗绮後,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謝驚鴻的茶館。
正值午後,日光灑在石闆路上,映出他修長的身影,步伐看似閑适,實則透着幾分急切。
茶館門口,人來人往,喧嚣熱鬧。
秦淩擡手撩起下擺,一進茶館,嘈雜聲瞬間将他淹沒,堂内人聲鼎沸,茶客們高談闊論,夥計穿梭其間,吆喝聲響徹不絕。秦淩卻似未聞,他迅速掃過四周,走向閣樓。
一眼便望見臨窗而坐的謝驚鴻。
難得見他身着玄色長袍,袖口處繡着銀絲暗紋,聽見腳步聲,他擡眸,目光與秦淩交彙,微微訝異。
“秦大人,你如何來了?”
莫不是青苔有危險?
秦淩快步上前,在對面落座,謝驚鴻将剛斟好茶,推至他面前。
秦淩神色凝重,端起茶杯隻輕抿一口,茶香在舌尖散開,卻難以驅散他心頭的憂慮。
“謝公子,今日約你,是有重要之事。我即将調任,但霖景仍有許多未解決的問題需要謝公子幫忙,雪臣銘記于心。”
謝驚鴻聞言,嘴角微微上揚,“那我先恭喜秦大人升遷,”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帶着幾分悠然,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不叫幫你忙——我是幫阿苔呢。”說罷,他端起茶杯,輕輕吹散熱氣,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也不要求她銘記。
能幫到她就好。
謝驚鴻放下茶杯,神色認真起來,“秦大人放心,阿苔于我而言是朋友,我自會幫她。不知是出了什麼事?”他微微颔首。
眼下情境秦淩沒再和他推脫:“請謝公子幫我查一人——姓宋,曾是苗家苗瀾的教書先生。”
謝驚鴻大方應下。
…………
一入秦府府門,秦淩便直奔書房,全然不顧衣衫沾染的風塵。
秦淩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筆鋒在潔白的信紙上迅速遊走。
“左大人,大理寺牢獄現北鎮撫司腰牌,此事背後恐藏驚天陰謀。”他寫得很快,字迹卻不失勁道。
想到今日所言種種,結合軍饷案探查之順利,秦淩眉頭緊鎖,筆鋒一頓,念及此處,他又接着寫道:“再者,陳益言辭多有不實,恐誤導查案方向,我等之前判斷或有偏差,還望左大人看好陳益,早做定奪。”
寫罷,秦淩匆匆吹幹墨迹,将信紙小心折疊,用火漆嚴密封存。
他擡手招來心腹小厮,神色凝重,鄭重吩咐道:“速将此信送往長安北鎮撫司左大人府上,一刻也不得耽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