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殊走在路邊,踢開一塊雪,期期艾艾地對前面的沉昭道:“姚沉,靈寶她真的走了嗎?”
沉昭捏着搶來的那幾塊碎銀正出神,聽到她這樣說,道:“不太清楚。”
前幾日還能遠遠望見她,後面就不見了。
陳殊有些失落地“哦”了一聲:“她人其實挺好的。”
會跟她出去喝酒,會跟她開玩笑,還會雪中送炭。
沉昭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回過頭,疑惑地看着陳殊,她鮮少露出這樣直白明顯的情緒。
注意到她的目光,陳殊怔了一下,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問:“怎麼了?”
她對沉昭内心的猜測一概不知,隻以為她不願意聽到易靈寶的消息。
沉昭收回目光,道:“并不是對你好就能夠證明一個人很好。”
陳殊懵懂地看着沉昭,下意識否定:“可是……”
“可是她陪你喝酒,與你說笑,還給你吃的?”沉昭接過陳殊的話頭,先陳殊一步将她想說的說出來。
陳殊點點頭。
沉昭搖搖頭,說:“可是這些對于她而言都隻是消遣。”
易靈寶并不缺時間,也不缺錢财,這些投入到陳殊的東西,對她來說不值一提,就像養隻小寵物打發時間。
她說:“陳殊,人是很複雜的,你不能隻用這些去斷定易靈寶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從而對她心生好感。”
陳殊性格活潑,按理來說應當并沒有受到過苛待,可若是被珍視着長大的,她卻會被這些微小的善意所打動,甚至會發自内心覺得對方是個好人。
這是最讓沉昭覺得迷惑的地方。
陳殊垂着頭,小聲嘟囔:“我就覺得,你們都是好人。”
見她不願意聽,沉昭也沒有再繼續說,三人沉默地走向北城。
而失去了蹤影的易靈寶,此刻正蹲在一塊石頭上,百無聊賴地抓着自己的頭發玩。
傳送陣的光芒閃過,一道穿着白衣的人影出現在易靈寶五步開外。
易靈寶擡眼看到來人,沒能控制住自己的驚愕,眼角抽搐了一下。不過她還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緒,站起身,繃着臉道:“……閣下既然已經來了,那我便先行前往北城了。”
“多謝靈寶姑娘耗費靈力為我定位,這是回靈丹。”白衣人溫和笑了一聲,遞給易靈寶。
易靈寶伸手接過,不想與他多過交流,轉身就走。
而白衣人的下一句話定住了她:“前些日子,靈寶姑娘的哥哥有信寄來。”
進入北城的流程與南城并無區别,沉昭幾人被記事一一打下烙印,才一同走入北城。
陳殊迫不及待地脫了身上的襖子,露出鮮豔的衣裙,大呼一口氣道:“這些天穿着這個,可憋死我了。”
沉昭收好襖子,看向謝空妄。謝空妄也脫了襖子,遞給沉昭。
見陳殊滿眼雀躍,沉昭沒想着拘着她,道:“你們自行去逛逛,到時候來城主府前彙合。”
陳殊目露茫然,問:“北城城主你也認識嗎?”
“前些日子意外結識。”沉昭道。
“嘿嘿,你真厲害,”陳殊摸着腦袋傻笑一聲,便沖向了街邊賣糕點的鋪子。
沉昭看向謝空妄,說:“你還要繼續跟着我?”
謝空妄聽不出這裡面的反問之意,點點頭。
随他去吧,沉昭找了個小孩問過了城主府的位置,按照對方指的方向找了過去。
北城的城主府比南城的要幽靜許多,坐落在北城最邊緣的那條長街上。
沉昭趕到時,老熟人正站在城主府外左顧右盼,見到二人身影,止樂表情一肅:“二位。”
跟着阮玉深從南城離開以後,止樂言行規矩了許多,她走到沉昭跟前,行了一禮,道:“姑娘,城主有請。”
沉昭并不意外阮玉深知道自己的行蹤,她跟着止樂走進城主府。
一進門,便由柔和的風吹過面龐,入目湖光粼粼,第一眼望過去,除卻修葺的長廊,幾乎看不到可能落腳的地方。不像是以人力造出的觀光湖,反而像是天然的湖泊被牆圍住。
順着長廊看過去,幾株葉子稀疏的樹紮根在對面的岸上,雪白的狐狸趴在湖邊喝水,一個人坐在狐狸旁邊,時不時摸一摸狐狸的耳朵。
止樂帶着沉昭穿過長廊,來到阮玉深旁邊,道:“城主。”
阮玉深點了點頭,看向沉昭身後的謝空妄。
這等人太過長久的凝視讓沉昭本能地感到不妙,正要說些什麼時,阮玉深道:“來鬧事的修士,是受了天一宗的指使。”
她說話了沉昭覺得不妙,不說話沉昭更覺得不妙。
但是對方所提正是沉昭的猜想,眼下正事要緊,沉昭道:“是試探嗎?”
“是。天一宗與沈玄過往結下的梁子太多,自從沈玄失蹤後,這樣的試探比比皆是。城中有雪衛看管,但是出了城,風高雪重。”阮玉深道。
意思是告訴沉昭她阻止不了那些禍害百姓的人。沉昭胸口悶着氣,道:“我知道了。”
沉昭隻為這一件事而來,既然解決不了,便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她帶着謝空妄往外走時,阮玉深摸着湊到身邊的狐狸,注視着二人的背影。
止樂端着藥湊到阮玉深旁邊,問:“城主,你在看什麼?”
“在看沒有過去和沒有未來的人。”
在城主府門口等了一陣子,陳殊終于拎着各種吃食出現在了沉昭面前。她吃不了的那些沉昭為她收好,看她咽下最後一個丸子,才問:“吃好了?”
陳殊點點頭,以為她也想吃,問:“你吃嗎?”
沉昭搖頭拒絕,微微一笑:“既然吃好了,那就出發吧。”
陳殊第一時間沒能理解她的意思,疑惑道:“去哪?”
“自然是驚蟄城。”
“啊?”陳殊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疑問,所幸這附近沒住什麼人,不然隻怕有人提着掃把出來打人。
“我以為我們進北城是來休息的。”陳殊如喪考妣,她眼巴巴地看着沉昭,問:“原來不是嗎?”
“自然不是。”
如果再不快點的話,以她們的腳程,甚至有可能趕不上公主祭。
陳殊長歎一口氣,道:“好吧,走吧。”
“幾位,似乎是想去驚蟄城?”像是聽到了陳殊心底的不情願,有人突然開口問道,聲音如山間幽泉,泠泠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