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昀良倒是不以為意,隻道葛喜來心細,暗中想着也不知道縣君從哪兒找來的這個商人,倒還有點本事。
交代完畢,葛喜來拍了拍手上的土,招呼夥計們卸貨。
莊戶們七手八腳地把苗子搬進陰涼的棚子裡,葛喜來則笑眯眯地收了銀錢,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喊一嗓子:“方管事,要是有什麼您盡管找我,我在京城有鋪子的。”
方昀良揮揮手,目送那輛馬車晃悠悠地駛出莊子,揚起一路輕塵。
轉身看向堆成小山的種苗,他心裡頭七上八下。
這玩意兒真能活?跟菜秧似的,一場雨不就打爛了?
可那商人說得頭頭是道,連埋土深淺都精确到寸,倒也不像是騙人,也行隻是自己孤陋寡聞?
一會兒卻又忍不住想,萬一活不了,這一季的收成豈不是打了水漂?但縣君倒也不至于騙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他蹲下來捏起一株苗子搓了搓,藤蔓韌得很,斷口處滲出乳白的汁液,沾在指腹上黏糊糊的。
罷了,橫豎是縣君的主意,總不會坑自己人。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土,沖身後喊道:“都愣着幹啥?按剛才記的,趕緊下地!”
莊戶們應聲而動,方昀良卻站在原地沒動,眼睛盯着那堆綠油油的苗子,心裡頭又翻騰起來。
縣君說種這玩意,這玩意總得有點特殊的地方,是什麼呢?
對了,這東西叫什麼來着?
紅……紅薯?
春日一天天到來,李雲錦的兩個莊子也紛紛忙碌了起來。
青蘿莊的田壟間人影綽綽,莊戶們彎腰弓背,正忙着栽種寒瓜。
新翻的泥土黝黑松軟,帶着濕潤氣息。
男人們揮舞着鋤頭挖坑,将一株株瓜苗小心埋進土裡,嫩綠的小苗舒展開來,葉片上還沾着晨露,在微風裡輕輕顫動。婦人們提着木桶,沿着田壟一路過去,給每顆寒瓜苗細細澆水,然後用稻草編的墊子虛虛蓋住新栽的苗。
老張背着手來回巡視,時不時蹲下捏捏土,或是扶正一株歪倒的苗。臉上的表情始終嚴肅,沒放松過。
皇莊的田地裡,又是另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紅薯苗一捆捆堆在地頭,莊戶們三人一組,一個挖坑,一個插苗,一個覆土,動作麻利得像在打仗。
苗子斜插進松軟的土裡,隻留兩三片葉子露在外面,遠遠望去,田裡像是突然冒出一排排綠色的小旗。
還有監工的人在那裡不住地吆喝:“埋深些,土壓實了,别讓風刮跑了!”
幾個老農起初還嘀咕“這玩意兒能結出啥”,如今幹得比誰都賣力。都說這是縣君弄來的新東西,有去歲冬天的事情在前,如今又有誰敢怠慢縣君吩咐的事。
雙方都鉚足了勁,想在收獲的季節,給小姐/縣君一個驚喜。
李雲錦反而閑了下來,每日裡吃吃睡睡,整個人都養得白嫩許多。
這番懶洋洋的作态,反而讓幾個伺候的丫鬟和嬷嬷都越發地滿意起來,覺得這才是有了幾分縣君的姿态。
卻不知李雲錦隻是最近精神力修行到了關鍵點,想着多練一練,到時候一鼓作氣沖破關卡而已。
這一日,青蘿莊的寒瓜都種完了。老張也心滿意足地早早回去歇着了,讓芸娘幫着按了按肩膀和腰,整個人方才覺得松快幾分。
就在此時,忽然有個小子跑來報,說有幾輛馬車朝着莊子這邊過來了。
老張連忙穿了鞋過去看看,一見之下,吃了一驚。
居然是小姐的母親、将軍府的姑太太葉菁,帶着小姐的妹妹李雲芳一同來了。
怪得很,他想,這麼些日子姑太太都不曾來過,怎麼今天連個通報都沒有就來了?
心裡頭這樣想着,他連忙過去迎接,笑着行禮問好,又問姑太太過來所為何事。
葉菁笑道:“隻怕她自己也不記得,過幾日,就是她的生日了。我等她不回來,隻好過來找她了。”
老張聞言,“啊”了一聲,如夢初醒。
原來,是小姐要過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