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輕輕地滑過淺棕發絲,順着面頰的輪廓,最後捏住少女的下巴,微微擡起。
視線一寸寸描摹着好友精心打扮的面龐。
往日總是卷曲着的淺棕短發由幾個發卡固定,露出光潔的額頭。細細描摹過的眉眼有如彎月,勾勒出盈盈的笑意。雙頰自帶的绯色與似有若無的腮紅毫無痕迹地混合,相映襯出羞赫似的粉嫩。
最後的唇蜜是水果味的,順着嘴唇的輪廓仔細描繪,在陽光下亮晶晶地閃着光。
“像是在等待有人親吻一樣。”
灰藍色雙眼微微濕潤起來。好友的面頰因為這句話而逐漸染上绯紅。
“彩,别嘲笑我啊。”
“沒有嘲笑你。隻是覺得你真的很可愛嘛。”
掐着下巴的手用力了些,在白嫩的皮膚上留下紅痕。
辻彩露出冷笑。
“隻是一想到這麼用心打扮是為了誰,就想把對方大卸八塊而已。”
光從語氣上完全聽不出玩笑的成分。再配上辻彩陰森森的表情……白石彌希默默打了個寒顫。
好友的顫抖被辻彩完整地捕捉到了。
“别擔心。一整年我都忍下來了,不差今天。”
像是追逐着阿波羅的向日葵,好友沉默而克制地在凝望着岸邊露伴,而她則是唯一的見證者。
無論是書架裡逐漸增加的漫畫,每日練習(卻毫無精進)的繪畫,還是(有如跟蹤狂一般)對岸邊的生活細節如數家珍……
而岸邊露伴,整整一年了,辻彩甚至懷疑他可能根本沒有記住彌希的名字。
盡管彌希一再強調,她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能得到回報,辻彩還是感到後悔。
如果當初沒有随口斷定彌希對岸邊露伴是一見鐘情就好了。彌希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沉浸于無望的注視,追逐着注定沒有結果的目标?
辻彩用力閉上眼,将垃圾情緒通通丢掉。
沒剩幾天了,岸邊露伴馬上就要滾蛋了。她得高興起來才對。彌希的妝容也還需要最後的确認——
少女羞赫地擡眼望向她,笑面有如向日葵般盛放。
“以我的職業素養保證,你今天就是最美的。至于到最後是給誰看……”
辻彩嗤笑一聲:“不就是告白嗎?我隻會看着你。看你告訴他你暗戀了一整年。看你被他拒絕,然後把妝哭花。最後安慰你的人,不還是我嗎?”
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他。趕緊畢業吧!讓那個沒有情商的木頭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你的面前!”
“彩……”
白石彌希完全不敢提議讓她陪自己一起去找岸邊露伴了。
發洩後,辻彩平靜了下來。
“行了。該出門了。”
她站起身,幫不省心的好友整理好裙擺,又取出精心準備的香水,施加最後的魔法。
有如被仙女棒點過的灰姑娘,少女閉上眼,在清新的芬芳中旋轉了一圈。
辻彩望着她飛揚的裙擺,在心底歎了口氣。
愛情故事總是越曲折越好,但她隻希望自己的好友少受點罪。
要獲得幸福啊,彌希。
在校長老頭慢悠悠地發表完畢業演講後,是自由活動時間。
白石彌希在操場邊的看台找到了岸邊露伴。
這裡視野開闊,能一眼看見在操場上合照告别的學生們。他正聚精會神地垂眸畫畫。大概是被太陽曬得有點熱,他脫了西裝外套,隻穿了襯衫。
松松垮垮地挂着領帶的領口前解開了兩顆扣子,自上而下的視角裡,能看見鎖骨和一半胸膛。
白石彌希在乎的倒不是這個,而是——
第二顆扣子還在。
她下意識地松了口氣。
岸邊露伴頭也沒擡:“你的影子擋到我了。麻煩讓一讓。”
“岸邊學長,我是來找你的。”
他終于擡起頭,瞥了白石彌希一眼:“找我什麼事?”
精心打扮似乎毫無作用——别說感到驚豔了,白石彌希一眼看出他眼底的陌生。正如辻彩所料,他完全沒有認出來她是誰。
被忽視的感覺一如記憶中那樣糟糕,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如潮水般褪去。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想要跟他們一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真正面對那雙玉石般冷硬的眼睛時,她還是退縮了。
“我……”
喉間發出的聲音比貓叫大不了多少。她咬着下唇,舌尖卻舔到了甜甜的水果味。那是辻彩捧着她的面頰,一點點為她塗上的。手指的溫度似乎還停留在側臉上,像是奇妙的鎮定劑,她突然冷靜了下來。
“我想和學長拍個合照。因為——”
“——好啊。”
預先準備的原因一條沒用上,岸邊露伴大概是對自己的名聲心裡有數,毫無猶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白石彌希怔愣着,心中的壓力似乎突然間減少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