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足夠的安全感。
但對彌希而言,并非如此。
與似乎總是遊刃有餘的那個彌希姐截然不同,這裡的小彌希極其缺乏安全感。
恐懼着就連媽媽也會離開,那時獨自一人的自己又該如何呢?但因為那會影響到媽媽,給她添麻煩,甚至無法将這些疑問訴諸于口。
更進一步的,媽媽沒有回來,一定是自己的錯吧。
隻有更努力地壓抑自己,然後等待着、等待着因為是個乖孩子而被褒獎的那一天。
……會來嗎?
會來的吧。
如此,白石彌希從一個過分懂事的孩子,長成了聰慧而内斂,仿佛做什麼都遊刃有餘的大人。
但心底的孩子并沒有。
她仍然徘徊在馬路邊,心中滿懷母親不再回來、世界崩塌的驚恐。
彌希曾對東方仗助說過,母親的愛對她而言,有如鎖鍊、枷鎖,将她綁的喘不過氣來……
……這套鎖鍊牽住的,又何嘗不是她自己?
他們彼此握着牢牢鎖住他們自己的鎖鍊,就算幾乎窒息,也沒有人願意放手。
……直到其中一人不得不這麼做。
東方仗助想起彌希媽媽的病,隐隐約約猜到了什麼。
是很嚴重的病啊。
嚴重到會讓彌希感到絕望,而構造出這個世界的病——
那個她隐藏在心底的、無法說出口的願望。
她不願醒過來的原因。
大概就隻是……
真實的、徘徊在馬路邊的孩子的噩夢。
媽媽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她被抛下了。
僅此而已。
胸前的懷表不知已經走過了多少格,“咔哒咔哒”地旋轉着。
隻剩下三十、二十、十分鐘了。
但東方仗助隻是一下一下地撫摸着小彌希的頭發。
起伏的心情也在其中慢慢歸于平靜。
應該對她說些什麼呢,“我不會離開你”嗎?
但越是明白這一切,東方仗助越是無法這麼說。
父母的位置,他真的能代替嗎……?
猶豫中,東方仗助與她對上了視線。
不知從何而來的冷白月光粼粼地落在她的面龐上,圓潤而顯得溫柔的眼角隐約映出未來的影子。
東方仗助認識中的彌希,是一個過分堅強、甚至有點難以接近的人。
因為已經習慣将所有事處理好,不會輕易依靠别人,也就不給人接近的機會。
幸運的是,東方仗助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得很近了。
隻是越近,越能發現她心底巨大的空洞。
是缺乏安全感的原因吧,好像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靠近一分。
反正最後都無法留存,幹脆從一開始就不要擁有。大概是這樣,她幾乎是本能地對過分親密的情感感到懷疑。
但明明不是這樣的。
已經不僅僅是出于青春萌動、如紗如霧的好感。
而是進一步的,出于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可推卸的責任感。
他努力挑揀着語句。
“不要害怕了——這種話,無論怎麼聽,都顯得很蒼白。”
“因為我終究沒辦法完全理解你,你的經曆,你的感受。”
“但我想盡可能地向你靠近,試圖理解、試圖站在你身邊。”
“我知道,語言能代表的東西很少。我的諾言或許對你而言并不值得一提……”
他握着她的手,一字一頓、極其鄭重地說着。
“但我還是想說——”
“不要怕,我一直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