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在世人眼中向來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它通常代表懦弱,沒本事,不負責。
所以聽見莊曉華說宋式玉要自殺,李道從和馮圖安趕緊把她拉到裡屋,關好門窗。可不能讓她毀了宋式玉名聲。
“大人,宋式玉要自殺,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可不能讓他死了。”聽見門外有腳步聲,莊曉華一個起身,推開門:“宋式玉......”莊曉華沒能說出口,馮圖安一腳把門踹上。
外面人見狀,知道屋裡人是麻煩,唯恐避之不及。
“嗚嗚嗚——”莊曉華坐在地上大哭。
“宋式玉怎麼了?他為何求死?你對他做了什麼?”
“嗚嗚嗚嗚——我的兒子——我的命可真苦——”
“我問你宋式玉怎麼了?”
“剛懷上孩子,孩子他爹就死了,所有人都讓我打掉他,是我堅持給了他一條命啊——嗚嗚嗚嗚——”莊曉華手舞足蹈,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在哪兒?”
“我一個人辛辛苦苦把他養大,我最好的時光都浪費在他身上,結果他現在要自殺!他怎麼對得起我!”莊曉華一味沉溺在自己的世界,她隻聽得見與她相關,或者偏向她有利于她的話。
馮圖安最煩她這種揣着明白裝糊塗,裝瘋賣傻,把正常人逼瘋的人。
“不要裝傻!我知道你聽得見,要是宋式玉死了,我就說是你逼死了他。”
“我沒有!”莊曉華陡然清醒,“是他自己懦弱。要是我,我才不會死呢,我要活得好好的,死有什麼用!”莊曉華對宋式玉充滿鄙夷。
“他為什麼求死?發生了什麼?”馮圖安再次發問,“你兒子要求死,你不關心他發生了什麼,是受委屈了,還是被人逼迫,隻一味在這裡表演,可真是位好母親。”
“你懂什麼!我剛懷上他,他父親就去世,我一個人,将他含辛茹苦養大,他不感恩就算了,還以死相逼!”
“你是覺得他在做樣子威脅你?”李道從一語道破,“你用自己對别人的方式來揣測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你發現他求死,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他想死,更沒有威脅過你。你多次求死,應該明白,真正想死的人都是悄無聲息的,你有時間在這裡跟我們鬧,不如回去給他收屍。”
莊曉華來的那一刻,李道從就派暗衛出去找宋式玉,他沒有在家,沒有在書院。除了莊曉華,沒人知道他在哪裡。
“他在九峰山,他父親當年墜崖的地方。”莊曉華被李道從的話震懾住,她想若是宋式玉真的死了,别人肯定會說她克夫克子,她趕緊說出宋式玉所在。
李道從,馮圖安快馬加鞭往城外飛馳。
“宋式玉!”
“宋式玉!”
“宋式玉,你在哪兒!”
李道從和馮圖安漫山遍野找他。
“水裡!”
李道從潛入湖底,宋式玉雙目緊閉,失去意識。李道從一手撈他,一手遊向岸邊。
宋式玉上岸後,馮圖安迅速清除他口鼻泥沙,将他的頭偏向一側,有水從宋式玉口中流出,再按壓他胸前,宋式玉溺水時間不長,馮圖安按了幾次,宋式玉咳嗽,撿回一條命。
馮圖安癱坐在地。
馮圖安和李道從将宋式玉悄無聲息帶回書院,安置在偏僻的溯溪閣,兩人守了他一夜。
翌日,宋式玉蘇醒,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
我還沒死?馮圖安趴在桌上,她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哪兒?
李道從推門進來,逆光,宋式玉看不清:“你也死了?”
“死你個頭。”李道從把他擡起的頭摁下,撩開他袖子,給他手臂的傷擦藥,“這些都是你自己劃的?”
宋式玉不說話。
“我也有。”
宋式玉詫異扭頭。
“這次的傷好了,就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你沒錯,無需承擔惡果。”李道從給他擦完左手,換右手,“父親意外身故,與你無關,母親執意生下你,是她的決定,既然做了決定就要承擔後果。三個人的命運太沉重,過好自己的人生就好。”李道從給他蓋好被子,“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話。”
宋式玉:“多謝。”
馮圖安趴在桌上,聽着李道從這番話,心裡又酸又澀,他沒跟她說實話,沒有講述完整的他。
幾分鐘後,馮圖安醒了,出去找李道從,他一個人站在樹下。
馮圖安上前挽住他,他轉過身擁住她,兩人依偎。
宋式玉病好之後,将莊曉華送回宋家村,期間莊曉華撒潑打滾,宋式玉一概裝作看不見,莊曉華大罵他,不孝。
宋式玉嘴上不說,但馮圖安看得出,他思想負擔重,他也認為自己不孝。
“你沒有不孝,别背道德牌坊。她要的孝順,不是孝而是順,順從,一味的順從,沒有自我的順從,她要的是你對她的絕對臣服,這是一種等級剝削,不應該出現在家裡。愛是自然流淌的,愛來者愛返,所有結果都不是憑空出現,種下什麼因就得什麼果。你有獨立的意識并不代表背叛父母,你因她而來,終要獨立她而去,花開花落,春去春又來,自然定律罷了。”
“多謝,非親非故,多次纾困于我。”
“都救你兩次了,還非親非故,沒良心的東西,白眼狼。”馮圖安故意活躍氣氛。
“兩次?”宋式玉疑惑。
“一次鐘府,一次溺水。”
“鐘府?”
“怎麼?趙瓊英帶人來救,不算我們救你呀!算的這麼清,白眼狼!”
宋式玉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