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下了。”馮圖安輕聲道。
“終于睡下了。”鐵炳松一口氣,“可憐的孩子。”
秋澄兩度失去母親,一次又一次被命運這隻手伸進胸口,活生生剜心。
馮圖安沒回家,守着秋澄睡了一晚。早晨秋澄醒來,熱騰騰的粥已經擺在面前。
“你許久沒進食,先喝一點粥,晚些時候我再給你做其他。”
秋澄喝着粥又掉眼淚,人人都說終南山出了一個離經叛道,蛇蠍心腸的毒醫,可她眼淚最多。
慧極必傷,秋澄此生難逃。
對于這樣的孩子,馮圖安隻能溫柔溫柔再溫柔,她輕撫她頭頂,像從前秋露一樣:“吃完了,再睡一會兒。”
秋澄像隻被雨淋濕,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乖乖蹭她手心。
馮小滿沒回家,跟着趙瓊英四處搜尋可疑人員。李道從、宋式玉和劉勉也還在外奔波。所有人都想還秋露一個清白,他們都知道那不是事情真相。
“民女姐姐慘死,還請縣令做主。”飛煙來到衙門報案。
“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民女飛煙,秋露是我義姐。三日前,姐姐在家中被人謀财害命,慘死家中。”
“她竟敢出來報案?!妓女也敢出來報案?”門外有人議論。
“秋露是被人謀害,不是幹那檔子事時暴斃?”
“别被她騙了,戲子無情,婊子無義。”
飛煙向後望一眼:“大人,既然他們如此言之鑿鑿,想必事發之時,肯定在場。不如将他們抓起來好好審問,必有收獲。”
“來人!”
“在!”鐵炳早就看這些人不順眼,成天嚼舌根,诽謗他人,就跟自己當場看見似的。鐵炳上前,三下五除二,把幾個話頭子抓起來。
“你為何對秋露如此清楚?”李道從正襟危坐,凜若冰霜,厲聲诘問,“是有同謀,還是真兇就是你!”
台下人哪裡見過這番陣仗,直接吓破膽:“大人,小人沒有!小人沒做過!”
“大人,小人不敢!還請大人明察!”
“你們不是說錢沒談攏嗎?她和你們誰談的?你們誰跟她沒談攏,你們誰殺的她?”宋式玉加碼。
“大人,沒有,小人沒有。”老大老二都發難诘問,幾個碎嘴子吓得直打擺子,“我們胡說的,我們壓根沒看見秋露姑娘。”
“一會兒說看見,一會兒說沒看見,公堂之上,豈由你戲耍!來人!一人二十大闆!”終于有機會處理這些碎嘴子,李道從解氣。
“大人,饒命,饒命!小人說着玩的,一時嘴快!”
“拖下去。”
鐵炳和劉勉摩拳擦掌,一人領一個,一闆比一闆重,碎嘴子的哀嚎,響徹梁縣。
聽聞妓女報官,聞所未聞,整個梁縣都跑起來看熱鬧,結果,熱鬧沒看成,自己被吓個半死。
殺雞儆猴!
“大人,姐姐的事,可有進展?”飛煙此次前來,一是替秋露出口惡氣,二是詢問案情。
“抓到三個賭徒,在暗市倒賣秋露首飾。”宋式玉說,“不過沒一個人認罪,他們隻承認偷錢。他們說那日從賭坊出來,輸了個精光不敢回家,于是想着打劫,才出城不久,幾人就怕了不敢,折返途中發現秋露家大門敞開。幾人堅持隻拿了錢财,沒害人。”
“賭坊我去過,賭坊老闆所言與他們一緻,申時三刻幾人還在賭坊,酉時才離開。酉時開始下雨,所以這幾人腳下帶了泥土,可現場泥腳印并未靠近過秋露。”趙瓊英言。
馮圖安負責給秋露屍檢:“秋露死前受過侵犯,她奮力掙紮,手指甲劈斷,指甲縫裡有紅色團狀物,像泥又像膏。”
“我可以看一下嗎?”飛煙聞過,“很熟悉。”她再聞,手指抹自己嘴唇,“大人,你看像不像這個?”
“胭脂?”衆人詫異。
“還是玫瑰胭脂。”飛煙撚了一點在指尖,“制作玫瑰胭脂須在清晨玫瑰帶露綻放時将花朵摘下,仔細挑選鮮嫩色澤同一的花瓣,其餘的一概舍去,用料極浪費,十斤花瓣才得銅錢大小胭脂。玫瑰胭脂不僅可以注唇還可以敷面,用一點水化開,就夠拍全臉。”飛煙把芝麻大的胭脂粒放進茶杯,瞬間化開,一盞茶玫紅透亮。
“上京催汝妝的玫瑰胭脂,專供達官貴人。”李道從說道,他母親王益柔手中就有這款玫瑰胭脂。
“催汝妝,胭脂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