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當時在美國李全辛知道桑托斯這麼難帶的話他真的會慎重考慮：真的要把這小子帶去韓國嗎？
“喂……”
“你這小子！幾點了？！”
為了鍛煉桑托斯的韓語，公司特意找了個語言學校作為福利讓公司裡的外籍人員免費去上學，李全辛本來也覺得這是個完美的買賣，不用費力給男孩找老師，還能讓他們這群外國人多交流交流以便增強留在韓國務工的心。看似簡直完美到極緻，可他錯估了桑托斯的散漫。
“啊……九點了……還好吧……”
男孩的聲音聽上去很沙啞，根本就是還沒起床，李全辛突然有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因為這孩子貌似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啊。
“上學的事你忘了嗎！昨晚怎麼答應我的！”
“啊！忘了忘了！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全是假象吧，當時在美國看見的陽光開朗待人禮貌熱情的小少年全假象吧！
2.
不大的宿舍隻有寥寥三人居住，桑托斯被幸運分到單間，他很滿意，也沒有第一次到異國他鄉的不适，第一晚就睡的極香極沉。
導緻第二天來不及去學校！
“該死的！”飛速整理好自己，顧不上咕咕叫的肚子，他随手抓了抓自己的卷毛，剛想出去就發現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就是他該怎麼去？
這可不是去酒吧，跟着人群一起走總能找到夜生活的天堂。可學校，還是個語言學校，貌似要坐地鐵的樣子……
【你得先坐門口旁邊向西公交車七站，找到地鐵B入口，找到我給你看的這個路線買票，第五站下車，中間換乘3号線，隻需要坐兩站就可以了明不明白？】
桑托斯拿着李全辛畫的簡易線路圖站在公交站牌旁，他的穿衣打扮和異國容貌惹得周圍人頻頻看他，但桑托斯隻是從兜裡掏出個口香糖嚼，百無聊賴地想反正都遲到了，不如幹脆買點漢堡吃吧。
不過他到底不想太過分，乖乖上了車找到空位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聽着報站聲，數了五聲機械女音後下車。
行走在完全陌生的街道，桑托斯好奇地四處打量，完全不在乎别人的視線，他現在就像是進入兔子洞的愛麗絲，縱使這裡比不上曼哈頓的繁華，但到底算是到了亞洲啊！完全沒見過的風土人情啊！
“小哥要進店體驗一下嗎！新店開業，進店就餐立享五折優惠哦！”
桑托斯聽不懂韓語，他搖着手說nonono表示自己聽不懂，那店員也是多才多藝，立馬切換英文模式，這回桑托斯明白了，一看對方手裡的漢堡菜單就瞬間來了興趣，站在門口和人家說要吃哪個，店員笑臉相迎，拽着男孩就進了店，被拉扯也不見惱怒的桑托斯樂呵呵指着吧台上面的展示圖說自己要那個最大的雙層芝士牛肉漢堡；粗薯條和大杯可樂！
拎着散着熱氣的美食出了門，桑托斯一臉神清氣爽，現在已經十點四十了，他看了看表，罵自己豬腦子，又折返回去問店員他的那所語言學校怎麼走，店員很耐心給他指明了路，鄭重和對方握手表示感謝後桑托斯就立刻奔向他的求學之路了！
而等到了學校桑托斯再次面對一個難題，那就是他沒多少和老師打交道的經驗。
原先在美國忙着當叛逆少年沒看過幾本正經書，對課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至今沒成為文盲的重要原因還是因為他最起碼得對自己的愛好負責點，既然要玩快嘴，總不能上台編不出詞純靠阿巴阿巴裝磕巴吧。
“您好……”
黑皮漂亮男孩悄悄探出一顆小小的頭，綠色的大眼睛謹慎地瞟着老師的臉色，本來有些生氣的女老師一看見缺席的同學竟然長着張甜心寶貝的臉蛋就瞬間氣全消了。
“你好啊，桑托斯對吧，第一天不熟悉路很正常，去後面坐着吧，我們講第一節音節，你可以和周圍人借個筆記。”
十五歲的男孩再怎麼長始終也沒到臉頰凹陷的不可愛熟男程度，桑托斯讨乖笑了一下就立馬鑽進教室，貼着牆壁往後走，他注意到了周圍也就五六個同學，亞洲孩子居多。
3.
說是第一節，其實一天的課程也就一節，剛開始他還能支着腦袋努力聽講，但後半段就直接睡死過去了，因為桑托斯原先很少白天出動，夜晚才是他的主場。
“桑托斯，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你的态度問題我還是要說。”
女老師是個西班牙人，來韓國做交換生，語言系高材生，勤工儉學出來做翻譯等兼職，能教到桑托斯也純屬是緣分，本來她完全沒必要第一次就鬧得這麼難看，她大可以選擇個溫和的方式提醒對方認真學習，或者幹脆不管，畢竟她沒有指标，不需要把學生當成畢業論文交給學校獲得獎金而不得不逼迫學生上進。
但桑托斯一看就不是歐美的長相，反而和她老家的親弟弟有相似的眉眼，他倆都有一雙近看才能發現夾着榛綠的眼睛。
她一看他的眼睛也就無法控制自己恨鐵不成鋼的心……
“對不起……”
“唉……明天睡醒再來……”
桑托斯的愧疚隻在身體裡停留了十分鐘，他兩點放了學就出門找家店吃漢堡，全然不顧李全辛的諄諄教誨。
4.
“今天有學到什麼嗎？”
李全辛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進桑托斯的耳朵裡，他吸着可樂，笑嘻嘻地告訴對方：“老師是個西班牙人哦！我和她用西班牙語交流來着！”
“哦——我們小桑還會西班牙語呢——真厲害真厲害。嗯。那韓語有學會一點嗎。”
“呃……”
碳酸飲料讓他打了個巨大的嗝，李全辛在對面欣慰地嗯了兩聲，溫柔的語氣讓桑托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真是好胃口呢小桑，吃漢堡包了吧，是不是還吃薯條了呢，唉，你年輕多吃點無所謂，但大叔我可是為了給你去辦入學手續從昨天到現在隻吃了兩頓飯呢小桑同學。”
桑托斯咽了口口水，緊張地給自己開脫：“大叔……我請你去吃飯吧，還沒好好謝謝你呢，日料？還是中餐？都在韓國了就不吃韓餐了吧！”
"不是我對你有意見……"李全辛兩杯燒酒下肚，嘴裡半嚼着一片厚厚的三文魚，眯着眼睛滿臉通紅，桑托斯發誓他不是故意給他點的燒酒，隻是原先在美國他沒這麼酒精不耐受的朋友。
"你還年輕，真的還很年輕，但這是站在普通人角度上來講，我們國家你多少也能知道一點吧，對于偶像來講十五歲才進入練習生訓練真的不算小了。你有個前輩叫沈昌珉，出道時和你一邊大，就從那開始，偶像的年紀開始永無休止的内卷……小桑啊……大叔說的都是真心話……你别嫌棄大叔太啰嗦……"
桑托斯更習慣傾聽别人訴苦，沒有表示不耐煩，反而十分認真的樣子。
"唉……我也知道公司狀況不好，委屈了很多人，包括你，哪怕你才來不到一周，小桑……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想回美國？"
忘不掉美國的生活嗎？或者是……桑托斯當然聽出來李全辛想問他的是：有沒有後悔？
也不算後悔吧，畢竟在哪裡生活不是生活呢？就算我是想找人，但沒有準備好迎接新生活是怎麼也不會登上飛往異國的飛機的吧。
我早就能為自己做很多事了，也就這個大叔還把我當個小孩。一個不會對自己行為負責的小孩。
"我隻是不怎麼喜歡上學，你知道的，我很小就沒怎麼上過學。"桑托斯說這話是雙手交握，眼神真摯到讓李全辛抱着酒瓶子擠出兩滴眼淚。桑托斯無奈伸手給他擦去繼續說："所以我不是不尊重誰，你也好，老闆也好，包括那個西班牙女老師，我真的尊重所有對我善良的人。但如果非要安一個罪名，那就當是我自己不尊重自己吧。"
李全辛趕緊揮手讓他不要胡言亂語，他苦着臉，酒勁上來了要去抱少年，桑托斯沒反抗，順勢站起身和他抱了抱："相信我bro，我永遠站在你這邊，在外面難受了我永遠是你的傾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