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也就不認為整場說英文有什麼不可以。
但現實是就有很多人不同意這一點，所以音樂被強制叫停，音樂一停，周圍人的噓聲就格外刺耳，弄得人心亂糟糟的，桑托斯不明白這樣是何原因，并且現在的他有一點怨氣，沒有這種場合公然斷掉音樂的，這明顯是不尊重。
但初來乍到，沒有和韓國rapper打過交道的桑托斯自然不會料想到接下來他将遭遇什麼。
3.
“喂？”
崔勝澈接起電話，他剛洗完澡就接到了李全辛的電話，他一邊用毛巾擦頭，一邊往屋裡走，客廳信号不好，他打算去窗邊。
“内，我沒看見桑托斯，内，今天休息他在家待了一整天，晚上七點出了門……”
崔勝澈擡頭看他卧室牆上的時鐘，時針指着十那裡。
細小的水珠滴到崔勝澈的手背，他靜靜地看着分針一點點挪動到十二，他看見現在已經十點十二分了。
“他好像很急，匆匆忙忙穿了衣服就走了……是……說是去找朋友……”
水珠在手背彙聚成不能停留原地的重量，順着崔勝澈的手臂往下流，月光慘白，順着窗戶滲進來，裹住崔勝澈蒼白的肌膚，他的面孔背對月亮，隐藏在過長的劉海下；隐藏在背光的黑暗裡。
“是啊，他有點不聽話呢。”
崔勝澈的語氣像是對一個孩子的無奈，聲音懶懶地拖長，嘴角卻沒有上揚哪怕一下。
水珠落到地闆上，一下一下，崔勝澈的頭發快幹了，他卻一直重複擦頭發的動作。
“我可以管教他嗎？可他是哥哥诶……”
李全辛疲憊的聲音被電話扭曲到有些變質，但卻無比清晰地，傳到崔勝澈的耳朵裡：
“為什麼不可以啊！未來的總管隊長就是你啊你這小子——别怕他，這小子就是太無法無天了……社長都暗示你多少回了看好他，别讓我們失望啊勝澈……”
“真的要拜托你照顧那個孩子了……勝澈啊………”
李全辛似乎忘記上一回崔勝澈管教桑托斯的後果是什麼了。
4.
全圓佑拎着買好的面包打算繞近路趕緊回宿舍，畢竟最近勝澈哥看得緊，他情緒也不太好的樣子，還是不要惹到他了吧。
心裡算着珉奎要的面包有沒有買夠，順榮哥要的毛巾顔色對不對，沒注意少人的街道上突兀坐在長椅上的人。
不過幸好他今晚沒因為短暫出門而省略眼鏡，所以剛一路過他就敏銳發覺不對勁，這個身形……不會吧……
【下去吧！狗崽子！】
對啊，桑托斯突然發現他不會用韓語說rap！
【不會韓語的美國佬！滾回你的國家去！】
就這樣，桑托斯被趕出了出去，但他出來的太早，不到九點，就隻能漫無目的的在街上瞎晃悠，也是這時他突然發現，原來韓國和美國完全不一樣，這種不一樣并不是人跟人的本質差别，大家都是人，都會說話，都會哭會笑。但站在街上，微微細雨下，他仿佛一面終于被沖開薄霧的鏡子，頭一次這樣清晰地看清眼前的處境。
韓國和美國不一樣。
他在心底不斷地重複。
“哥？桑哥？”
所有人都不習慣叫桑托斯全名，哪怕他隻有桑托斯這麼一個名字，連姓都沒有。
“哦？佑啊，你這麼晚出來幹什麼？”
“你才是吧哥，大晚上不回家在這待着幹嘛？勝澈哥肯定又着急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回家？”
桑托斯看他手裡拎着的東西，眼睛眨了眨，很快便點頭同意：“那你等我一會吧，很快的。”
看大哥跑進便利店的身影全圓佑靜靜站在原地沒動，等到便利店大門關上他才用極小的聲音喃喃道：“内……”
秋風蕭瑟，一場秋雨剛剛歇息，打落本就伶仃的樹葉，混着泥水糊在地上，讓人隻覺得冷氣愈發逼人，全圓佑聞到了空氣中寒冬即将到來的氣味。
等桑托斯出來已經十點四十了，他本來預計最多不超過半點就能到家。
“佑啊，買好了走吧！”
“哥？你買這麼多？……這是……”
桑托斯手裡拎着一大袋子火雞面，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桑托斯卻把那一包塞給他，臉上挂着有點傻的笑：“給你的，之前你生日我缺席了，一直很慚愧來着，但今天太晚了，先湊活一下吧……嘿嘿嘿……”
他的韓語語序有不對的地方不少，讓人很難相信這是來韓國系統學習四年後的成果。
全圓佑抱着那一整袋子的火雞面愣在原地，看着這哥的笑容，思想不受控地發散，他不由得想起來勝澈哥總是一言難盡的眼神，還有公司裡的風言風語，甚至就在昨天老師還點名這個哥來着，雖然話一如既往地犀利，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當時的全圓佑低下頭，沒對上老師需要認同的視線。
不為什麼，他就是單純覺得他認識的桑托斯不是老師口中不懂得尊重的人，而且老師總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面對桑哥笑臉相迎，背地裡卻說得那麼過分……
看吧，這哥明明記得我最喜歡吃什麼……
桑托斯攬過面前過分瘦弱的全圓佑，手掌下的骨頭刻薄到仿佛能割傷人，桑托斯覺得公司太不人道了，怎麼可以讓一個小孩節食呢？這不純純大傻子行為嗎？萬一長不高呢？不是說培養偶像嗎？難道韓國人都喜歡小矮子嗎？況且一個瘦弱的男人怎麼赢得女人的青睐呢？美國teenager現在的審美也是這種了嗎？好久沒回國了……完全不知道啊……
“多吃點知道嗎，不然真的會讓人很擔心的。”
全圓佑的雙臂慢慢收緊，在充滿香氣懷抱裡感受到了極大地安全感，眼前的哥哥完全沒有淩駕于人的高傲……這才是不贊成老師的絕對原因啊……
他往桑托斯懷裡稍微靠了一點點。
哇——好可靠的懷抱呀——
全圓佑面無表情，心中感慨。
5.
到家已經是十點五十了。
時針差一點點指向十一。
十分鐘的路程，足夠桑托斯和全圓佑更加了解對方，所以隔着門都能聽到樓道裡傳來二人的笑聲。
就連打開大門兩人的笑容還挂在臉上，全圓佑也是個活潑孩子，但公司的氣氛太壓抑，這些日子除了拍攝，他總是願意一個人在那坐着，偶爾金珉奎李珉碩鬧鬧他，但更多時候他還是喜歡自己一個人。
“勝澈哥……”
全圓佑又變成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桑托斯看不下去，就擡手想先緩和一下，但他剛說出口一句：“澈啊你别……”就看見崔勝澈起身一句話不說沒身就走，臉色冷冰冰的，吓壞了旁邊的圓佑，住在客廳一直裝啞巴的夫勝寬确定崔勝澈進了自己屋摔上房門才一臉驚恐地爬起來，頭發和雞窩沒兩樣，小步蹭到桑托斯跟前，他就順手捋了捋小孩的頭發，可能是為了逃避崔勝澈的眼神攻擊，他一直背對着餐桌，就導緻一邊頭發被壓得好像頭癟了一塊。
“别害怕，你們先去睡覺，他那邊交給我。”
囑咐完兩個孩子，桑托斯就踩着鬼鬼祟祟的步伐往他們那屋走，輕輕打開門，發現沒開燈，考慮到還是先不要刺激到對方所以先小聲叫他的名字，雖然他也不知道現在這個局面是怎麼回事，但他好歹從前在教養所時是私自出逃過的，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簡直讓他渾身像是過電一樣酥麻，真可怕……勝澈怎麼和院長媽媽一樣……
“澈啊，睡了嗎？”
沒人回，同屋的金珉奎早就收拾鋪蓋跑到客廳角落裡去了，他睡的地方估計太靠裡，整個人睡得賊死，剛回來時桑托斯還去看了眼他的情況，發現珉奎睡過去就隻給他掖了掖被子。
“澈啊……我不是故意這麼晚回來的……”
桑托斯坐在崔勝澈旁邊，他背對他躺着，桑托斯長長歎了口氣，結果他立馬看見勝澈的肩膀動了一下，桑托斯無聲笑了，真是善良的弟弟呢……
“沒聽你的話，沒帶傘，被淋成了落湯雞，進了酒吧，還因為不會用韓語說rap被趕了出來，我一個人在街上流浪……”
“什麼！誰幹的！誰把你趕出來的！”
崔勝澈聽到這句猛地坐起身，撲上去握緊桑托斯的肩膀，瘦到下凹的臉頰配合那雙充滿怒氣的眼睛顯得兇相十足，桑托斯卻不怕，他徹底笑開了，調皮的虎牙閃着光，上面有一顆他新粘的水鑽。
“他們長得沒什麼特點，都是普通人。”
6.
第二天一早崔勝澈果然不生氣了，反而笑盈盈的，像是發生什麼美事一樣，李知勳剛咬一口面包就苦了臉，努力嚼了兩下咽下去，處在變聲期的嗓音有些微微刺耳，喊道：“誰的蛋黃醬！”
“我的哦——”廚房裡伸出一隻深色的手晃了晃，李知勳苦哈哈地抱怨：“啊哥！為什麼一大早就這麼重口味！”
“會嗎……”金珉奎嘟囔着湊上去聞了聞，他沒聞出什麼怪味，反倒更好奇了：“知勳哥，給我吧！”
“沒有果醬了，就隻能一半蛋黃醬一半果醬，你要吃就吃這份。”桑托斯端出另一份抹了蛋黃醬的。
“聽說桑哥要上學了，突然有點恍惚啊，之前一直不上學的人設終于要終結了嗎？”
李知勳一說起這件事桑托斯就心堵，他是非常不喜歡上學的，早期韓語課能堅持下來也隻是因為他在韓國，得說韓語，畢竟不可能一直有人遷就他說英語。
“哪有一直不上學啊！我學籍在美國呢，怎麼上韓國學校啊……”
權順榮今天學校休息，難得在大部隊裡出現吃早餐：“可是哥已經十八歲了，還能回去上學嗎？”
“還沒過生日算十七歲。”崔勝澈喝了口牛奶接茬道。
“保留學籍就沒事，當時還好沒直接退學，現在還有機會上學。”
金珉奎轉頭問他：“那哥你得念多久才能拿到高中文憑啊？”
“啊……我上的是六年聯合制高中，按我現在的年齡如果和校領導求求情是可以憑借成績提前念完的。”，李燦擔心的看着他：“那哥不是會很辛苦了嗎？需要回美國嗎？”
這句話讓周圍人都沉默了，公司老早就有十七人超大型男團的出道計劃，對他們的場面話都是“隻要集齊十七個人就可以出道了！”可這些年，李知勳崔勝澈體會最深，十七個有能力的練習生都湊不全，怎麼出道？本來有兩個有實力有脾氣的大哥帶着，底下幾個弟弟齊心，日子還有奔頭，可……如果桑托斯真的要退出公司回美國……和直接砍掉一個人的胳膊有什麼區别？
剛進公司的弟弟們對此沒什麼太多看法，平靜地喝着牛奶，小心翼翼地在緊張的氛圍中咀嚼食之無味的三明治。
“不用回去，我可以線上念書，回去考試就行，美國這方面還是挺自由的。”
李燦聽到松口氣的聲音微弱地此起彼伏。
“你們幾個小孩多向大哥學習，看人家不屈不撓十七歲還堅持跨國上學，你們怎麼能心安理得上學遲到的？”
崔勝澈又開始了老媽子說教模式，原先桑托斯還能看個樂子，畢竟他是大哥，自認為崔勝澈不敢管也沒必要管他，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從重新念書的計劃開啟，崔勝澈就像嗅到肉味的鬣狗一樣眼冒精光地拎着他轉遍了周邊的自習室，并把價格實惠的書店名全給他寫在了本子上，完全忽略了桑托斯本質上還是個文盲的事實。
李知勳低下頭不知該不該笑，桑哥西語說的很溜，但不會寫，英文更溜，甚至能編歌拿獎，可讓他真的自己拿起筆寫出來，無異于把人往糞坑趕……要不是美國教育委員會揪住了節目上的這個嚣張“在逃人員”；社長也良心未泯，就憑桑哥他自己對于學習的自律……以後在美國領個文化殘疾證不是問題。
險些成為文化殘疾的桑托斯在多年後面對鏡頭，真摯地表示：“能不學就盡量不要選金融好吧，尤其是在你有個上進心非常強的好友的情況下……你會很辛苦……是的，非常辛苦，他就像個不知疲倦的老牛，憤怒又勤勞，就好像你**不努力你就要被吊死了一樣！為什麼！我好累！一上學我就好累！上班我也好累！為什麼錢不能長一雙可愛的小腳跑進我口袋裡！……真的很讨厭内卷的朋友！”
但這段被全部删減，并永久封存在初版U盤内。
後意外流出，在YT播放，從而引發一系列驚天動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