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給林組的棋生們教授棋技的正是方殊,在他的課上,棋生們先分成兩組,由其中一組進行抽簽,随機選擇另一組的棋生作為對手,接下來就按抽簽結果開始對弈。
白森坐在陳钰雪身後,看她在棋盤的一個星位上落下一子。
“師妹這就要開始嘗試星月陣了麼?”坐在棋盤對面的男棋生似笑非笑地道。
陳钰雪今日的對手是一位林組三等的男子,白森聽陳钰雪稱他為“蕭楠師兄”。
陳钰雪嬌笑道:“師兄好生厲害,一眼就看出我要布星月陣了。”
有如此俏麗的年輕師妹誇贊,蕭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擡手指了指陳钰雪剛剛落在星位上的那枚棋子,又指了指空無一子的天元,道:“我猜,你落子在此,現在看起來無用,但實際上是為了牽制我周圍的棋子,利于你搶占天元,進而把天元附近的其他棋子做活,這不就是星月陣的棋型麼?”
陳钰雪故作懊惱,歎氣道:“看來我的意圖還是太明顯了,沒逃過師兄的眼睛。”
“沒有,沒有,”蕭楠也是個憨厚的人,贊道,“星月棋陣也是方先生這兩天才教授的新陣法,我們很多人都還沒悟明白,師妹就能用于實戰,果然不愧才女的名氣……哎喲!”
他話還沒說完,肩上就被手持戒尺的方殊狠抽了一下。
“多話!好好下棋!”方殊呵斥道,他的聲音不大,卻能讓人清晰的覺察到怒意。
挨了一戒尺的蕭楠埋着腦袋,大氣也不敢出。
方殊負手在後,瞥了一眼蕭楠與陳钰雪的棋局,目光微凜,搖了搖頭,回身往其他對弈的棋生走去。
白森靜坐着,半仰起頭一直盯着方殊。
從離開洞牢以來,白森都遵照曹景監院之命,與陳钰雪寸步不離,上棋技課也不例外,然而這位方先生卻從未瞧過她一眼,仿似陳钰雪身旁這個短發女子跟于小林一樣,是個不值得留神打量的下人。
方殊在每個棋生背後都駐足看了一會兒,面色愈加陰沉,最後他走到棋館前,清了清嗓子,道:“都停下手。”
棋館裡的學生們都停下來,看向前方。
“我轉了一圈,看了你們的對弈,沒有一局讓我滿意的。”方殊說,他的聲音略提高了一些,嘶啞的嗓音令其更顯得嚴厲。
方殊繼續道:“你們應該都知道,全棋院隻有三十二個人能參加秋奕選拔賽,争奪兩個去神都的名額,那麼誰又知道,這三十二人當中,風組的,有幾人。”
他的目光在棋館裡掃了一圈,棋生們都微微縮着脖子,有幾個女棋生甚至都不敢與他對視。
最後,是坐在陳钰雪面前的蕭楠舉手答道:“風組有五人,這其中風組二等有一人,一等有四人。”
方殊冷眼看着座下,對蕭楠的回答不置可否,又問道:“那我們林組,又有幾人參賽呢?”
“我們有十九人,”不遠處響起武晴的聲音,“林組三等有七人,二等九人,一等三人。”
方殊面色陰沉,白森都懷疑此人是不是從來不會笑。
“這次選拔,林組雖有十九人,看起來占了一半還多,”方殊厲聲道,“但若是你們還是堅持舊有棋路,不想辦法找突破,我看你們沒一個是風組那些人的對手。”
林組的棋生們挨了訓,都低着頭,不敢吭聲。
“我之所以提前教授你們新的棋陣,是希望你們在選拔賽前多花些心思去參悟,”方殊提高嗓音,道,“星月陣變化多端,你們哪怕領悟其中一分,也能與風組的人過過手,而不至于……”
這時,在棋館邊緣處響起一個尖細的女子聲音,“參賽的,還有火組三等的八人。”
方殊話還沒說完,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聲打斷,他眉角猛地一挑。
整個林組還沒人敢在棋技課上打斷總教習先生講話,座下的棋生們都往尖細嗓音響起的方向看過去。
“蘇婉玉。”方殊輕聲道,聲音冷得滲人。
一個瘦瘦小小的姑娘站起來,怯聲應道:“先生。”
這姑娘年齡看上去應該比陳钰雪還小,一張小臉有些蒼白。
方殊唇間發出一聲輕微的“嘶”聲,細弱,卻能讓在座的棋生們剛好聽清。
蘇婉玉在方殊的注視下打了個抖。
方殊道:“我記得你是在七月初通過了夏試,從火組三等升到現在的林組一等的,是麼?”
“是,先生,我……”
“你剛進我的林組沒有多久,所以你如此關注火組的同窗,是麼?”方殊問。
“先生,我隻是……”蘇婉玉強撐着,竭力不在方殊的咄咄攻勢中敗下陣來。
方殊根本不給她多講一句話的機會,又道:“我是在問,風組和林組有多少人參加秋奕選拔,火組那種級别的人,即便有參賽的運氣,也不過是來湊數的,所以無需你多費口舌提及他們。”
方殊說完,棋館裡皆無人言語,隻是白森看到有幾個頭上纏着紗布的男棋生點了點頭,看向蘇婉玉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白森有些怒了,真恨陸煥在洞牢中沒讓眼前這幾個纨绔子弟多吃點苦頭。
方殊從蘇婉玉身上收回目光,正要往下講解棋陣,沒想到尖細的聲音又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