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怿判決結果公示的那天,江恒被周秉正叫去了辦公室。
周秉正的開場白言簡意赅,“東南分部正在準備的‘超能哨兵計劃’很适合你,考慮考慮。”
看似有商有量的,卻是難以拒絕的語氣。
江恒擰緊眉毛,一時躊躇不決。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表現,周秉正清了清嗓子,有備而來的遊刃有餘,“你父親一直希望你成為更好更優秀的人。”
話音剛落,面前的電子屏恰時升起,十幾塊屏幕鋪滿審判結果的新聞界面——
江雄羽化作星星點點随風而去。
秦怿肩膀微微顫抖着,一字一句親口承認是自己失誤造成救援延遲。
眼前霎時一片模糊,新聞中的所有圖像扭作一團,千百萬種背景音混雜在一起,幾道陰冷的聲音在腦海裡此起披伏地瘋狂叫嚣。
【秦怿就是害死你父親的兇手】
【江恒,你要變得更強大。】
【變得更強大才不要依靠他人。】
眩暈感鋪天蓋地來勢洶洶,江恒陷入一場漫長的天旋地轉。現實,虛幻。白天,黑夜。過去,現在。雜糅在一起。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上小學的第一天,母親蹲下與自己平視,揉着他的腦袋,“小恒,爸爸媽媽平時工作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随即,便像斷片般直接昏睡過去。
清醒後是宿醉般的頭痛欲裂。江恒顫巍巍地撐坐起身,用力掐住太陽穴,他努力辨别着眼前的一切。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江恒坐在個豆腐塊似的小房間裡,四周是一塵不染的白,房間裡的裝潢簡單,一張床幾乎占據整個房間,僅剩的空間裡還塞進了台嚴絲合縫的書桌,閉塞壓抑。
還未徹底回過神,房門便被人大喇喇地推開,下一秒,江恒被一個飛來的身影緊緊摟住,肋骨生疼。
米亞的話像炮彈,噼裡啪啦的,“阿恒你終于醒了!!我靠,吓死我了!!!”
被勒得要喘不過氣,江恒咬牙推了推米亞,這才掙脫了他的懷抱,聲音還殘留着久睡後的沙啞,“我這是在哪?”
“東南分部啊,你不是答應了周老師來參加超能哨兵計劃。見你來了,我也來了呗。”
“啊?”江恒不由得擰緊眉毛,印象裡似乎還未回應周秉正,怎麼就不聲不響地來到東南分部。
“别發呆啦,走了阿恒,就差你了!”
正在嘗試拼接的思緒被米亞出言打斷,米亞拽過他的手臂就往外走,江恒一臉不明所以,“去哪?”
“剃頭!”
“超能哨兵計劃”實施嚴格的軍事化管理,電子設備上交,制定了起居計劃和膳食計劃,連儀容儀表都規定得有闆有眼。
江恒的發型本就簡單利落,不過是把劉海剃短了些,即便被修成了闆寸,和原先也大差不差。
倒是米亞那頭吊兒郎當半長不長的一頭紅毛被理成闆寸,活脫脫的像夕陽西下山邊,留有紅彤彤的一小撮,顯得正經又不正經的。
“靠,憑什麼阿恒你剪寸頭也這麼好看!我靠,我這一頭短毛都沒臉見人了都!”米亞憤憤不平。
江恒忍俊不禁,被米亞伸手用力挼了一把頭發,“靠,我這樣子要被秦怿看見,指不定笑成什麼樣!!要是秦怿也來這被剃成個闆寸,他肯定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出門!!!诶不過,小雲野剃寸頭應該會挺好看呢!”
江恒本還哼哼哧哧的,聽見那個名字頓時收斂了笑容,冷聲道,“秦怿呢?”
米亞被這冷聲吓得一聳肩,停下了作惡的手,在嘴巴比劃了個拉拉鍊的動作,“完蛋,我閉嘴我閉嘴,不該提他的。”
“怎麼了?”江恒一臉懵看向米亞。
“我靠?!你沒病吧?”米亞還給江恒如出一轍的懵,張開五指在江恒眼前晃了晃,“你那天精神狀态剛恢複,被周部喊去辦公室,我不放心在外頭等你。”
“你一出來,就一臉嚴肅地說,米亞我們一起去東南分部參加超能哨兵計劃吧。”
江恒的眉頭皺得更緊,這些記憶像是一縷微風輕飄飄地掠過腦海,幾乎不留下任何痕迹。江恒隻記得米亞陪他一起去找周秉正,周秉正勸他來東南分部效力,然後……
然後像做了一場迷迷糊糊的夢,一覺醒來便莫名其妙抵達目的地。
“我答應咯。然後我倆準備去餐廳吃飯,路上碰着秦怿和陳一鳴,你突然沖到秦怿面前,兇人家說再也别見面了。诶呦,吓得我,以為你倆得打起來。”
米亞心有餘悸地哼了幾聲,“還好我反應快!死死拉住你了。你要真跟秦怿打起來……不行不行,那可不行。”
再也不見?
耳畔突然炸響一聲刺耳的長鳴,像啟動了應激開關,江恒的腦袋突然很亂,他猛地掐住太陽穴,刺痛感陣陣,似乎隻有這樣才能保持清醒。
怎麼會跟秦怿說再也不見?
“诶诶诶?!阿恒你怎麼了?!我靠,得了我再不跟你提秦怿了,一提你就變異。”
被米亞用力拍了拍肩,江恒才如夢初醒,他發狂似的摸向左手腕,那道突兀的傷疤在掌心匍匐,可卻摸不到那條聲紋手鍊。
頓時驚慌失措。江恒轉向去摸右手腕,沒有。又翻找全身上下的四個口袋,還是沒有。
“阿恒你找什麼呢?”
“我的手鍊呢?”
“什麼手鍊?”
“秦怿的,秦怿送給我的手鍊。”慌亂得一時前言不搭後語。
話音剛落,江恒便被米亞一把拽着回到宿舍,随即遞來了個藍色盒子,江恒心心念念的聲紋手鍊正安安穩穩躺在其中。
“咱們出發前最後回宿舍檢查了下有沒有落東西,我看見這個小盒子放你桌上,順手幫你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