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恒小心翼翼将手鍊帶回左手腕,至寶失而複得似的,指腹留戀地摩挲着。
“秦怿啥時候給你送的?”
“生日,成年生日。”
“你成年生日那天……哦就我喝得大醉的那天?這麼寶貝呢?那你還舍得丢桌上不帶走。”米亞不明所以地聳了聳肩,随即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
“謝了。”
“诶,别光用嘴說。”
“請你吃雙層牛肉堡。”
“兩個。”
“随你,這兒有嗎?”
“有是有,但不比總部的好吃。來這吧,感覺指定輕松不到哪去。”米亞望着天花闆,重重地歎了口氣。
還真被米亞說中了。超能哨兵計劃說白了就是在培養特種兵,日出而作,可月亮當空照才能歇息。全封閉,高強度,一個個像被當成擁有既定程序的機器人,日子單調重複,永不停歇。
“靠,這訓練真不把人當人。”又經曆了一場變種生物體全息實戰訓練,米亞躺在靜音室的沙發椅上跟江恒吐黑泥,“平時在總部打的隻是2 00的戰力,一開就幹個400的,我靠,是想讓我死呢。我想奶奶了,想回總部了。這南方一下雨,又潮又冷,真受不了。”
“半個月後是我媽媽的忌日,待會我去向周老師申請回總部一趟吧。”江恒同樣望着天花闆,思緒萬千。
來東南分部三個月有餘,不知是不是背井離鄉水土不服,江恒總覺得這地怪得慌。
常有種抽離感,記憶裡的許多事情都變得模糊,他不确定是發生過不記得,還是根本沒有發生。就像莫名其妙從總部來到這,莫名其妙跟秦怿說了那聲再也不見。
他有意識想去破解這些疑問,可超能哨兵計劃的日程表安排得滿滿當當,饒是鐵打的身體,被這樣高強度折磨也吃不消,江恒有時覺得連做個深呼吸都要了他的命,根本勻不出精力再去思考這些。
且這兒的人并不友好,分明初來乍到素未相識,江恒卻時不時聽見有人嚼關于父親之死事件的舌根,雖然頂級哨兵羽化一時引發了軒然大波,但好奇和不懷好意,江恒還是分得清。
有天沒控制住,Victor咬傷一個長舌哨兵的左腿,讓那人在醫院呆了半個月,狠狠下了個馬威,那群人才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人生地不熟的,在這唯一認識的前輩隻有周秉正,從前在總部還能多請教他。
可在來到東南分部,可周秉正似乎很忙,有幾次開口詢問父親之死事件,周秉正總拿在新聞裡滾動播放的說辭搪塞他,話題便轉移到被千叮萬囑不許告知任何人的安神劑身上。
安神劑是周秉正為幫助他穩定精神力研制的特殊藥物,定期注射安神劑,才讓他從父親之死的精神崩潰中脫離。可似乎正是因為安神劑,每次注射後會帶來短暫性失憶,像是麻痹思想換得的一時清淨。
讓江恒覺得自己不是自己。
“怎麼又發呆?走了阿恒,不是要去找周部長?”
“啊……”被米亞猛地一拍肩,江恒才如夢初醒。
“怎麼又發呆了?你前陣子不是跟打了雞血似的大殺四方。”邊說着,米亞擡手探了探江恒的額頭,“我說你這麼拼幹啥,天天當第一,讓我當一回你會少塊肉啊?”
江恒隻是笑笑沒接話,可心下突然一沉,連米亞這慢半拍的,都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
時而昏昏沉沉,時而亢奮無比。
兩人前腳才走出靜音室,下一秒周秉正的通訊便如有神通的傳了過來。
“最近怎麼樣?”
“老師,半個月後是我媽媽的忌日,我想回趟家。”江恒開門見山道。
話音剛落,周秉正眼睛裡閃過微不可察的警覺,“最近太忙,我都差點忘了這個……”
“你去吧,不過要盡快回來,訓練計劃不能耽擱太久。”
“老師我明白。”
周秉正邊舉杯抿了口普洱,邊滑動着面前的屏幕,訓練日程表展開後,在江恒和米亞的名字欄上标注上請假三日。
正準備退出這個頁面時,指腹一滑,不小心似的,調出了一張照片,又像什麼也沒發生,“好了,記得三天後回來。”
“這是秦怿?”五感極強的哨兵,即使一閃而過,江恒仍看得一清二楚。
照片的背景是波光粼粼的大海,秦怿翹着二郎腿躺在吊椅上,惬意地喝着冰鎮椰汁。
“前幾天文欣的朋友圈發的,看樣子是去旅遊了,還挺自在。雄哥的事才過了三個月吧,秦怿的精神力恢複得夠快。”
江恒一時心中堵得慌。
照片裡秦怿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刺眼而諷刺。
江恒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聽見“兇手的判決就該是死刑”的流言蜚語,江恒選擇大打出手,可那個罪魁禍首,竟這麼快就能像個沒事人似的,留有他一人被痛苦千刀萬剮。
【我靠,造成江雄前輩羽化了,居然隻判了降薪降職。】
【那個叫秦怿的怕不是有什麼動不得的背景吧。】
【秦怿不會是嫉妒江恒吧,诶咱們這向導也是能晉升為領袖的。】
那些言語又見縫插針地鑽進腦海裡,江恒像在深淵中掙紮的溺水者,就要被這些雜念吞噬。
呼吸聲愈發急促,肩上突然撫上一股溫熱,江恒感覺到周秉正貼在他的耳邊低語,“小恒,變得更強大才不要依靠他人。”
“想不想成為最強大的黑暗哨兵。”
那股眩暈感頓時來勢洶洶,江恒張了張嘴,意識不到自己說了什麼,隻記得周秉正的嘴角勾了起來,露出個塵埃落定勢在必得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