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望月站在師尊身後,垂眸聽着師尊與師伯交談,努力不去想剛剛盤旋在腦裡的問題,但那兩個問題就像是特意和他作對一樣,留個尾巴吊着他。
送掌門師伯離開時,段望月始終落後師尊半步,沉默的聽着兩人的交談。
師尊的話依舊不多,但有問必答。
如今已是深冬,時不時可以聽見遠處雪堆從枝丫上掉落在地上略顯沉悶的聲響。
蕭子渝明顯對那個吓了自己一跳的木偶很感興趣,随口問道:“峰門處的赤眼木偶,是新制作試用的木偶護衛嗎?”
蕭沅微微搖頭,誠懇道:“不是。”
至于用途是什麼,蕭沅并沒有明說,徒弟還跟在身後呢,總不能當着徒弟的面說:這個是方便你朋友串門,為師懶得下來接人特意做的吧。
那他身為師尊的威嚴還要不要了?
蕭子渝聞言颔首,也沒有多問,心中大概有了猜測,師弟這麼些年一個機關木偶都沒有放在倚雪梅林之外的地方調試,現在突然放了一個在峰門處‘調試’估計和自己這小師侄有關系。
想到這裡,蕭子渝輕飄飄的看了眼跟在身後的小師侄,還沒有看出個什麼花來,視線就被師弟擋住了。
倒是護得緊,多看一眼都怕自己吃了這個寶貝徒弟似的。
莫名的,蕭子渝心中浮現出一股名為‘吾家有弟初長成’的欣慰,以及一股子酸勁。
蕭沅似乎并沒有看出師兄眼底的無奈和促狹,隻是對上蕭子渝時,睫毛還是顫了顫,叫了一聲:
“師兄...”
從小到大,蕭子渝對這個師弟一直沒有什麼辦法,或許是照顧師弟練就了一番軟乎心腸,
師弟聲音軟和一些,神色稍微委屈一些,就忍不住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更何況,師弟隻不過養了一隻小妖罷了,以後要是出了什麼事,自有自己擔着。
蕭子渝眉眼柔和幾分,輕聲應了聲好,随即道:“就送到這裡吧。”
“師兄慢走。”
段望月腦袋裡裝着事兒,并沒有注意到師尊和師伯方才短暫的交鋒,滿腦袋裡都是師尊的背影、師尊與師伯并肩的背影。
就好像,他注定了,隻能站在師尊的身後,看着師尊和其他人并肩,言笑晏晏。
他擡眼看向轉身看向自己,一身法衣潔白如雪的仙尊,伸出手搭在那隻修長勻稱、微涼的手上,
站在師尊身後?
看着師尊和其他人并肩?
與旁人言笑晏晏?
段望月對上師尊清淺帶着詢問的眸子,十分乖巧道:“弟子在想臨春十八式的第三式-春風十裡如何和前兩式銜接。”
不可能!!
他才不要做回那個,隻會在段府柴房等着天神下凡拯救自己脫離苦海的段望月。
那場大火教會他,想要什麼從來不是等待它降臨、或者是他人施舍,而是要主動的去掙、去搶。
隻有掙的、搶的,才會真正屬于自己。
隻要足夠強,強到沒有任何人敢說半個不字。
握住師尊手的力氣難免加大幾分,之前他想要自由,現在...
他想要和師尊并肩。
而想要做到這一點,他需要變得很強,強到能把其他企圖與師尊并肩的人通通趕走。
這樣,師尊身旁的位置才會永遠是自己的。
蕭沅垂眸看向兩人交握的手,顯然誤解了徒弟為何突然加大力氣的原因,還以為勤奮的小向日葵,在因為劍法如何銜接苦惱。
他最喜歡勤奮刻苦的孩子,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長着龍角和龍尾的小龍人,啟唇道:
“為師教你。”
段望月眨眨眼,不知道師尊想了些什麼,但這歌要求他求之不得,随即歡喜回道:“弟子多謝師尊!”
雪下得越發大,雪落到無形的屏障上滑落在地,沒有沾到師徒二人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