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紅腫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聶蘭吟去衛生間裡洗澡,沒什麼表情的給自己清理着身體。
腦子裡不合時宜的想起聶宿的厭惡,聶超風的戲谑,母親的無奈和淚水,嗚嗚嘤嘤的對他說:“我可憐的孩子,以後要怎麼辦才好。”
聶蘭吟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的身體就算再怎麼畸形,現在不也好好的長大了,披起正常人的僞裝,勤勤懇懇的給他們賺錢麼?
好惡心,聶蘭吟幹嘔了一下,摳着自己的嗓子眼。
真的好惡心。
洗完澡出來後,聶蘭吟吸了吸鼻子,發現客戶已經給他結算了報酬,他把錢收了,拆開一桶泡面,想起那玩意兒還被他扔在床上。
聶蘭吟隻好把東西從床上拾起來,他本想直接拿去扔了,但是想起自己拮據的錢包,過大的壓力找不到地方排解,就會以昨天晚上那種方式海嘯式的席卷而來。他隻好忍着厭惡,把東西清洗幹淨後收進了櫃子裡。
邊吃泡面邊和前兩天聯系好的兼職敲定晚上的上班時間,準備等下再睡一覺。
隔壁那家人吵個沒完,聶蘭吟吃完東西就開始昏昏欲睡了,他最近咳嗽愈發厲害,準備去倒杯溫水的時候目光忽然凝在了門底下。
那裡正靜靜躺着一張小紙條。
什麼時候有的?聶蘭吟有些疑惑。
他這扇門的門縫很大,比别的房間門縫還要大,站在門口時能感覺到腳下從門縫間進來的微風。
聶蘭吟彎腰把紙條撿起來,發現這好像不是别人掉的紙條,而是有人故意塞進來的。
紙上寫着免費wifi四個大字,還有一串數字字母。
聶蘭吟皺了皺眉,把紙條扔進垃圾桶裡,倒了一杯溫水把感冒藥送下肚,然後戴上耳塞,準備再睡個回籠覺。
當然,周末在家他肯定是睡不好的,因為隔壁那家人又在聚餐了。
聽起來人數不止六個,加上小孩,隔壁人數可能超過十個了,聊天,吵架,鬧得停不下來,陽台又有人在炒菜,香氣通過掩起來的窗戶飄進來,幽幽飄蕩在聶蘭吟的周圍。
聶蘭吟摘掉眼罩,爬起來關窗,看到了光着膀子在陽台炒菜的男人半邊身子,挺起來的啤酒肚在聶蘭吟的視線一角晃來晃去,聶蘭吟砰的一聲關上窗戶,隔壁吵鬧聲變得稍微小了一點點。
躺回床上後他強迫自己閉上眼,堅持了不知多久,最後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隻是感覺睡夢中那家人的聲音也一直在耳邊說話,巴巴啦啦說個沒完,等到下午聶蘭吟被手機鬧鐘細微的震動給震醒時,睡夢裡如影随形的吵鬧聲蓦然消失在耳邊。
周圍都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他爬坐起來,下意識輕手輕腳的起了床,發現天已經黑了。
聶蘭吟隻好快速的收拾了一下,抓上外套出門前往兼職的地方。
入目是棟别墅區,給他開門的是一個穿着齊整的保姆。門口将聶蘭吟送過來的保安點頭哈腰的離去,保姆輕聲對他說:“夫人頭痛,已經先睡下了,等一下由我來帶您去見小姐。”
他身上的廉價穿着和過于年輕的面孔讓保姆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但是良好的職業素養并沒有讓她把這點情緒表露出來,而是側身讓出空間讓聶蘭吟進來,然後詢問他:“先換一下鞋子,您是否需要先喝杯水?”
聶蘭吟确實有點口渴,于是點了點頭:“麻煩您了。”
喝完水他們上樓,别墅很大,很寂靜,裝潢看起來價值不菲,每一樣家具單獨挑出來都是聶蘭吟得不吃不喝攢好幾年積蓄才能買下的價格。
這種家庭,按理說應該會直接請學校的名師裡進行輔導,怎麼會找上他這麼個兼職的?
聶蘭吟收回目光,發現保姆已經将自己帶到了一堵黑色的門前,對方伸出手敲了敲門:“小姐?我把輔導老師帶過來了,”
......良久之後,房間裡才傳來一聲:“進來吧。”
于是保姆輕輕打開門,朝着裡面對聶蘭吟做了個請的手勢。
聶蘭吟進去後才發現房間很大,比他的小單間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
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女生,十四五歲的模樣,黑長發,眼睛極大,“你就是那位輔導老師嗎?”
“是的,”聶蘭吟點點頭:“我叫聶蘭吟。”
女生側了側頭,“我叫淩珊,”她引着聶蘭吟往裡走:“那就開始吧。”
聶蘭吟打量了一下,才發現這不是一個房間,而是好幾個房間打通之後連在了一起,隻是分了不同的分區,跟着女孩往裡走的時候,他甚至路過了一張供桌,裡面的神像因為被供桌擋在了暗處,所以他沒能看清。
隻是聶蘭吟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他想了許久,被女生引到了書房,對上那雙眼睛時,才恍然。
這個叫淩珊的女生,她的瞳仁實在是太大了,像是某種長期生活在黑暗處的一些生物,為了攝取捕捉光線,他們的瞳孔會放得很大很大,幾乎要蓋住眼白。
而且她的眼神...那實在不太像是一個未成年少女的眼神,聶蘭吟從她的眼睛裡找不到自己的倒影,隻覺得那裡像黑洞一般......
“你好像有點不安。”淩珊忽然出聲,不解似的歪了歪腦袋:“為什麼?”
“沒有,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不安?”聶蘭吟否認。
女孩看着他良久,忽然笑了起來,露出雪白的小牙齒:“也對。不過我告訴你一個小秘密,我可以聞到别人身上的性格是什麼味道?”
“嫉妒的人是酸的,傲慢的人是刺鼻的,心懷鬼胎的人是臭的。”
聶蘭吟覺得這小女孩挺有意思,可能是這個年齡段有點犯中二,順口笑着接了一句:“那你覺得我是什麼味道?”
淩珊也跟着笑,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甜的,”她補充道:“是糖果的甜味,從你進來别墅的時候我就聞到了。”好香。
她不着痕迹的舔了舔嘴唇。
聶蘭吟權當她這是在對自己的另類誇獎了,把話題拉回來,“對了,先給我看看你的作業吧,我們趕快開始。”
也趕快結束。
三個小時的輔導完成後,聶蘭吟告别淩珊離開别墅,深夜來臨,晚上的氣溫稍低一些,他裹着外套由保安帶着離開,殊不知身後的别墅二樓窗口有個人影正靜靜的站在那兒目送他遠去。
房間裡的糖果香随着主人的離開而慢慢淡了下來,淩珊吸了吸鼻子,喃喃自語:“還是好香,甜甜的,好想......”好想舔一口,嘗一嘗,含在嘴裡品一品。
可是一般散發這種香甜味道的人,都是很容易招緻其它東西的。
淩珊的目光放在遠去的聶蘭吟空蕩蕩的身後。
好可惜,看樣子這顆散發甜味的糖果已經有東西先一步霸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