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與不救,全在一念之間。”廳堂裡,隻有三人在此,李嗣端坐于主位,微眯着眼,反問,“何來無能一說?”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叔叔倘若能守住蒼州,護佑一州的百姓,叔嫂也不會棄叔叔而去。”
城主笑得尴尬,泯茶掩飾尴尬。
胡老八插話,緩解僵硬的氣氛,“城主大人殚精竭慮,已經是力所能及。”
“你閉嘴——”李嗣乜斜胡老八一眼,“叔叔不思進取,反倒縱情聲色,緻百姓于水火之中。”
“不殺之,難解民憤。”
不禁冷汗潺潺,城主抖着手,雙唇發白沒有一點顔色,“我是逼不得已!”
李嗣恍若未聞。
他站起身來,吐露事實真相,“當初我往朝廷派過多少封飛書都渺無音信。”
“大侄子也知道,我那位皇兄你父皇體弱多病,那時你下落不明,皇兄根本不管我的死活。”
“一開始,我以為那病不過是一劑湯藥的事,喝下去便好了。後來,越傳越兇,傳染的人越來越多,怎麼都壓不住。”
城主來回踱步,表現的焦頭爛額,“我找遍法子,什麼偏方都試過,還是有人死,我有什麼辦法?”
“你便撒手不管了?”李嗣瞋目豎眉,質問道。
現在的蒼州根本沒有多少活人,隻有往出擡的屍體。
城中或多富貴早已舉家搬遷,除卻被妻兒抛棄的城主外,百姓無處可去,老一輩的觀念是落葉歸根,不願死在鄉野之間,城外堆積的屍首有城牆那般高。
城内還有一批苟延殘喘的病人,形成一個巨大的毒圈。
城主能存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迹。
“絕沒有,城外的回龍山,有一夥匪徒說,隻要我讓出城主之位,就能替我治好瘟疫。”城主娓娓道來,偷瞄李嗣的反應,見對方臉色有所緩和,登時喜笑顔開。
“大人答應了?”胡老八接上話茬兒。
“萬萬沒有,我知道這夥俠盜專做打家劫舍的買賣,方圓十幾的姑娘家都遭此毒手,蒼州落入這些人手中,那才是真要完了。”
良心未泯的城主保持着最後的理智,與山匪交涉過後,便知道城中水源有問題,飲食炊具都要隔絕。
從此,他便不再食用城内的井水,而是派人日日到江邊取水,更是将染病下人的衣服焚燒,與外界隔離。
次後,城主府平安無恙撐到現在。
“原來如此。”胡老八頓悟。
“非但如此,山上那幫人,數次在城外叫嚣,就眼睜睜等着我死,好坐上城主之位。”說罷,浮出幾滴淚,城主真情實意地道:“大侄子,我真是有苦說不出。”
“若不是為了百姓,我大可一走了之,何苦撐到現在。”
“大人用心良苦。”
李嗣緘默不言,揣摩他話中真假,手指從劍身滑過。
眼下百姓要緊,既然他能守到現在,必然還存有理智,至于國相那邊......
“皇侄兒放心,你我血濃于水,是一家子骨肉,我豈會胳膊肘往外拐。”
“如此甚好。”
管家來請衆人到廳裡用飯,不宜在人前顯露身份,李嗣則到房裡用膳。
“大侄子放心,你的身份我替你隐瞞着,府裡的下人大可放心,都是忠貞不二的。”城主攬着李嗣的肩,和李嗣套近乎。
李嗣不語,腰間的天子劍嗡然,城主讪讪收回手。
“吃飯吃飯。”城主拍拍李嗣的肩,還想要,“大侄子這些年都在哪裡,皇兄找了這麼些年,怎麼就沒個響動。”
自顧自說着,卻被關在門外。
“這臭脾氣......”
城主此刻想到一句話,可以佐證:伴君如伴虎。
瘟疫比預想中可怕。
為求自保,她在屋裡上下灑滿了酒精,每日三遍淨手。
古人沒有病毒細菌的概念,林婉雲隻能模糊解釋,空氣有很多看不見的髒東西,這東西會讓人生病,直至死亡。
國相懷疑她在胡羼,她則用夢境來遮掩。
這個時代的醫術處于啟蒙階段,但已經通過煨刀刃來割除身體的腐肉,這點都足以證明古代對待病體有了模糊的發現。
她提出焚燒屍體以及生前所使用的衣物,凡是接觸過的物品都要燒掉。
此舉引起衆多争論,她站在城門下,渾身包裹嚴實,染了病的及其家眷據理力争。
“燒掉屍體也就罷了,為何連衣衫都要焚燒?我娘剛閉眼,就不能留些衣物做念想?”
“我舍不得娘親,不要燒掉娘親的屍首。”
“不行,這麼多的屍體燒了,化成灰,誰還分得清?”
“我男人是在夜裡走的,難不成連我也要燒掉嗎?”
已經這個時候,還在計較這些細枝末節,真是沒救了。
林婉雲痛苦地皺眉,“這是大人的命令,誰敢違抗?”
衆人皆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