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何時起,楚常歡的身子就有了瘾。
當初在嘉義侯府時,顧明鶴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隻要微皺眉頭,對方便能知曉他想要什麼。
一旦起了欲,顧明鶴則會義無反顧地為他疏解,從不冷落他。
而現在,楚常歡隻能不知廉恥地索要。
他心裡清如明鏡,如今與他朝夕相對的人并非顧明鶴,而是那個曾将他的真心踐踏入泥、對他厭惡至極的梁譽。
可他的身子竟魔怔到主動去糾纏,仿佛不解此瘾,便會死去。
梁譽近幾日對他的千依百順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楚常歡掙紮推打,不讓他碰自己,梁譽便撕碎了他的中單,将他的雙手綁了起來。
楚常歡淚眼婆娑,可憐至極,梁譽索性再撕一塊布把這雙眼睛也蒙上,冷冷地道:“顧明鶴或許會喜歡你的眼淚,但對我沒用。”
“顧明鶴”這三個字是他的禁忌,但他今晚卻頻頻提及,說出口的話字字句句戳人心肺:“你又不是第一次與我承歡,還裝什麼貞潔?顧明鶴早就知道你背叛了他,死不瞑目呢!”
楚常歡渾身一僵,皮膚滾熱,心卻已經涼透。
梁譽取來脂膏,胡亂抹了些,就着方才生氣時弄出的便宜将他占為己有。
熱意相融,楚常歡腦内頓時變得空白,他下意識擡起腿,讨好般迎了上去。
恨與欲隻在一瞬,有了瘾,他就輕易地忘卻了恨,嘴裡發出愉悅的輕嗚聲。
那雙纖瘦白淨的手被綁在了床頭,此刻因極緻的爽利開始掙扭,泣聲央求道:“明鶴,别這樣對我,放開我,放開我好不好……”
梁譽惱怒不已,一巴掌扇在他的腿側:“我不是顧明鶴!”
楚常歡的身子又是一僵,好半晌沒再出聲,直到理智漸漸被撞散,方又哼哼唧唧地埋怨起來。
良久,梁譽解開他的手,迫使他轉了個面,跪伏着。
肩胛處的朱紅芍藥赫然入目,梁譽定定地凝視着,倏而彎腰,貼在他耳畔問道:“你後背這朵芍藥刺青是他給你紋的?”
楚常歡沒有吭聲,半清醒半沉淪地任他胡作非為,直到難以承受之時,方開口求道:“輕着點兒,我肚子疼。”
梁譽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腹,察覺到肚皮下有一狼犺物話兒,隐約可觸其輪廓,便冷笑道:“是這個讓你疼嗎?”
楚常歡咬緊嘴唇,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話:“梁譽,我恨你。”淚水早已将蒙眼的布匹淋濕,順着面頰潺落。
梁譽哂道:“你也隻有在恨的時候才能想起我是梁譽。”
他的掌心仍覆在楚常歡的肚皮上,那處浸着絲絲寒意,久難捂熱。
猶記新婚第二日,楚常歡自宮裡回來後就大病了一場,渾身高熱,唯有肚皮是涼的。
彼時梁譽并未在意,以為是敞了衣之後受了寒,不成想今晚亦是如此。
念他方才喊了疼,梁譽就沒再過分地欺負,溫溫吞吞折磨了半個時辰方罷休。
楚常歡身子弱,行完房事便昏睡過去了,梁譽命人備來熱水後替他仔細擦淨身子,并将那些髒東西壓引出來。
事畢,梁譽吹熄屋内的油燈在他身側躺下,過不多時,楚常歡摸摸索索挪了過來,往他懷裡鑽,還将一條腿搭在他身上,睡姿極其不雅。
梁譽的怒氣漸漸消散,心情舒暢地摟緊了他,正待合眼時,倏地湧出一個念頭來。
——為何楚常歡每次起了欲念,都會将他錯認成顧明鶴?且他情動得太過突然,滿眼皆是欲,仿佛吃了合歡之藥。
梁譽冥思苦想,始終不得結論,卻也因此留了個心眼,想知道楚常歡究竟因何而動欲。
翌日巳正,天鹿苑狩獵。
文武百官陸續趕到圍獵場,不多時,慶元帝趙弘也姗姗而來。
趙弘尚未及冠,後宮亦無嫔妃,現下正獨坐高台,目視群雄。
自太.祖伊始,本朝便有了崇文抑武之風氣,然邊境不安,常年戰亂,朝廷又不可無武将,因而趙皇室為鞏固兵權,便與朝中武将聯姻,其後幾位皇帝的正宮娘娘大多出自武将世家,唯沈太後一人是文臣之女。
今日入林圍獵者,除一衆擅騎射的臣工外,世家女亦在其中。
這些女子俱都穿着窄袖襕袍,烏發束于腦後,巾帼之姿,英秀飒拓。
不過衆人的目光并未在那群武将之女的身上逗留太久,反而好奇地打量起梁王殿下身旁那位身着杏色窄袖襕袍、頭戴白绡帷帽的“女子”。
聽聞梁王妃生得美貌,但卻弱柳扶風,新婚第二日入宮谒見太後時不甚受了涼,回府就大病了一場。不成想今日圍獵,她竟也到場了。
衆人正疑惑,趙弘道:“王妃體弱,為何不在行宮将養身子?”
楚常歡百無聊賴地絞玩着手指,忽聞皇帝開口,不由一愣,還未來得及想出應對之策,梁譽便替他回答道:“近來天氣轉暖,荊妻身子漸好,成日待在屋裡難免煩悶,臣便帶他出來走一走。”
楚常歡的确不想來獵場湊熱,但梁譽又不放心把他留在行宮,故而帶在身邊,寸步不離地護着。
聞言,趙弘道:“如此也好,出來走走,對王妃的身體或許更為有利。”
話甫落,場下一名蓄有胡髯的中年男子含笑開口:“陛下,臣聽說王妃原是平夏城冀翼軍第三指揮使姜邵之女,生于邊塞,擅騎射,與中原女子略有不同。臣下鬥膽,懇請王妃向吾等展露一手箭術。”
此人乃宣徽院檢校康有常,平素慣愛拍須溜馬,又極欺軟怕硬,現下敢這般說話,多半是有人授意。
梁譽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看王妃騎射?”
楚常歡有幾斤幾兩,梁譽心知肚明,他自幼貪玩,不學無術,除了吃喝玩樂,其他一概不通。
康有常被梁王羞辱,面上有些挂不住,欲說些話反駁,卻又沒那個膽量。
這時,有人出來和稀泥,笑道:“梁王殿下視王妃如珍寶,怎舍得讓王妃的手碰這些東西。”
杜懷仁也笑了笑:“張大人說得對,王妃體弱,的确不宜拉動弓弦。”
寇樾不禁翻了個白眼,對康有常道:“王妃到底是王妃,康大人身為下臣,卻這般僭越,當真是輕浮孟浪。”
康有常漲紅了臉,指着寇樾道:“寇侍郎,你休要胡言亂語!”
趙弘解圍道:“今日有諸多将門虎女在場,列為大人若想觀巾帼風姿,定能如願,何須驚擾王妃玉體。”
聖上發話,衆臣工自是不敢再有異議,但楚常歡心裡清楚,上次入宮時他的字引起了猜疑,恐怕眼下是趙弘對他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