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梁譽的神色逐漸冷了下來,對梁安道:“把那小畜生鎖進籠子裡,回王府後再放出來。”轉而取來帷帽戴在楚常歡的頭上,語調突然變得溫柔,“我的王妃總是這麼愛哭,若讓旁人知曉,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拉下白绡遮了臉,梁譽又去牽他的手,“走吧,回家。”
楚常歡抗拒地掙脫了,梁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一把拽過他,扛在肩上往外走去。
楚常歡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拳打腳踢地叫了起來:“梁譽你幹什麼!松手!放開我!”
梁譽壓着他的腿不讓他亂蹬,楚常歡便用力捶打男人的背,未果,一怒之下,他索性撐起了身子,一口咬在梁譽的左肩。
這一口實在太狠了些,饒是隔了幾層衣料,也教他嘗到了血的味道。
梁譽猝然吃痛,頓步在當下,楚常歡趁勢溜了下來,隔着帷帽狠狠瞪了他一眼。
梁譽掀開白绡,對上那雙通紅的眸子,冷笑道:“有脾氣。”
因着這麼件不愉快的事,回京途中楚常歡一言不發,即便兩人同乘一輛馬車,亦是井水不犯河水。
幾日下來,楚常歡的飲食愈來愈差,每頓僅食些清粥小菜,幾乎不沾半點葷腥油膩。梁譽隻當他還在生氣,是故沒怎麼放在心上。
回京後,疏罷多日的政務一股腦兒湧了上來,文武百官無不是灰塵耳亂,案牍勞煩,堆積在樞密院的事亦不在少數。
不久前的貪墨舊案貶黜了一批官吏,梁譽手底下那位簽書樞密院事也因此被革職入獄,現下經由翰林院學士章輔夷及吏部尚書陶方同舉薦,擢升兵部侍郎寇樾為簽書樞密院事,自此入主樞密院。
寇樾雖升了官兒,但他并沒打算大張旗鼓設宴擺席,隻悄悄對梁譽道:“表哥,如今我在你手底下做事,看在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份兒上,你且對我寬松些,我請你吃兩杯清酒,如何?”
梁譽道:“沒空。”
寇樾詫異:“樞密院這麼忙嗎?”
梁譽不答反問:“你在兵部很清閑?”
寇樾道:“梁王殿下說笑了。”
梁譽瞥了他一眼,又道:“過兩日我便要前往蘭州了,你在陳副使手底下做事萬望謹慎,若是教他挑出一星半點兒的毛病,有你好果子吃。”
寇樾一怔,問道:“去蘭州作甚?”
梁譽道:“河西近來動蕩,大夏蠢蠢欲動,陛下派我暫去蘭州駐軍。”
蘭州一直是嘉義侯的駐軍之所,自顧明鶴死後,蘭州駐軍便群龍無首,如今夏人趁機來犯,朝廷斷不會坐視不理。
隻是歲初平夏城那一戰太過傷筋動骨,倘若再戰,于邺軍必是不利。
如今慶元帝命梁譽前去蘭州駐守,無非是倚仗梁氏一族的聲威,或能震懾夏人,使其莫敢輕易動戈。
思及此,寇樾蹙眉道:“可是……蘭州兵将皆是顧明鶴的人,他們焉能服你?”
梁譽冷聲道:“軍令如山,豈敢不從。”
回到王府,正值酉初,梁譽更了衣,見楚常歡在院裡逗弄小狐狸,便去書房梳理了幾卷文書,待掌燈時方才折去廳中用膳。
瞧着滿桌的素食醬菜,他擰眉道:“又不是禮佛日,為何全吃素?”
梁安道:“回王爺,此乃王妃的吩咐。”
一聽是楚常歡的意思,梁譽就沒再過問,待楚常歡到來,與他一道落了座吃飯。
回京已有兩三日了,楚常歡甚少搭理過梁譽,僅昨晚起了欲,纏着他要了一回,此後更是無話可說。
飯畢,見他起身離席,梁譽也放下牙箸,道:“後天我便離京了。”
楚常歡頓步,卻沒有回頭:“嗯。”
梁譽道:“此行恐要數日才能回來,我讓梁安留在府中護你周全。”
梁安是他的貼身侍衛,無論何時都伴其左右,如今竟然把他留在府中,不免令楚常歡起疑:“你要去哪兒?”
梁譽道:“河西。”
楚常歡追問:“河西什麼地方?”
梁譽不肯細說,道:“總之這是陛下的旨意,你安心待在府中即可,若要出府遊玩,務必讓梁安跟在你身邊。”
他不願明說,楚常歡便沒再追問,徑自返回寝室,陪小狐狸玩了片刻就梳洗入睡了。
兩日後,梁譽從軍營裡挑選了一隊精銳,随他一同前往蘭州。
臨出發前,他特意趕回後院見一見楚常歡,眼下日頭足,楚常歡正躺在搖椅裡曬着太陽睡懶覺,那隻小狐狸也疏懶地偎在他胸口上舔舐毛發。
梁譽緩步走近,在他身旁蹲下,喚道:“常歡。”
楚常歡輕輕應了一聲,似在夢呓。
沉吟半晌,梁譽道:“我走了。”
也不知楚常歡聽沒聽清,胡亂應了一句後翻了個身,胸口的小狐狸猝不及防滾落在地,委委屈屈哼唧起來。
梁譽沒再多言,起身離去。
待腳步聲消失後,楚常歡倏地睜開眼皮,雙眸清澈,毫無半點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