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如今,她還沒有意識到嚴重性,企圖借助自殘的方式博得同情。
而她那砸向自己的拳頭,總歸是沒能落下。孫氏面色哀痛地擁她入懷,那保養得當的雙手一下一下的安撫着她。
可再看,孫氏眼中早已沒了憐惜和心疼,目光清明,濃濃的哀怨萦繞在其中久久未能散去。她怎麼也沒料到,精心養大的孩子,會是這般自私自利的心腸。
自己不過是小意試探,安安就能扭曲事實,以小化大。再次聯想到上次她和闫姝之間的争論,當時身邊貼近的嬷嬷還在勸慰她,當時不懂是何意,而今回首,她已是局中人。
又道一同離去的榮玄等人,幾人已經走到岔路口,前往東院的路,和女眷後宅不同方向。
闫姝改為被意歡攙扶着,對着二哥和榮玄表示感謝,那一瘸一拐的滑稽模樣,偏是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樣。
闫清泊忍俊不禁地指着自己的臉,提醒道:“姝兒,你要不先擦擦自己的臉,這白一塊兒紅一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從戲台子上下來。”
闫姝馬上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妝,定然已被哭花,忙拿出帕子擦幹淨,還不時地瞥向榮玄,内心早淚流滿面,疲憊不已。
旁的不說,她怎能這般倒黴,今日這樣子,必然又在這榮世子面前出了大糗。唉,她就這麼點的形象,可别出師未捷身先死,把人家給吓跑了吧?
随着她的擦拭,闫姝偷瞄發現,榮玄的臉色當真越來越冷酷無情。她的心底泛起波濤,忐忑不安極了。
不是吧?還真是被她一語成谶了嗎?
“你這臉上的巴掌是怎麼來的?”榮玄鎖起眉頭,一雙劍眉星目緊盯着她左臉上浮現着的巴掌印。昨夜月色朦胧,他瞧不真切,剛才正堂内,闫姝一直俯首低頭,直到她擦幹淨全臉,才真正看清楚樣貌。
那股子莫名,又帶着酸澀的奇怪感覺,突然在此刻從心底湧來。他慶幸今日來了,他是因收到了闫姝的信而來,當時便覺得應該見她一面。
雖榮玄不知當時收到信時,為何心底會歡喜,大抵是因闫姝頭一次主動邀約他吧。而且信中未曾提及他人,應該是隻與他一人吧。
所以,他想要當面和闫姝說他願意,即使現在皇帝仍然緊盯着他,在不斷試探他。□□玄是想來的,他不曾後悔自己的決定。
榮玄一錯不錯地盯着她臉頰瞧看,直看得人雙頰飛起绯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了,好了,這回榮世子肯定是嫌她長得醜。闫姝左看看,右瞧瞧,當真的是恨不得自己會術法,就地把自己隐身藏起來。
在聽到榮玄的問話時,她還紅着臉冒熱氣,暈暈乎乎地回答,說話間都帶着委屈意味:“能怎來的,當然是被人一巴掌打的喽!”
榮玄很明顯遲疑了,許是關心則亂,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剛才問題的矛盾,“是那王家大姑娘動得手?”他便知這王采兒是個不好惹的主,闫姝同她做交易,定是讨不到好處。
聽聞第二次榮玄問話,闫姝才意識到剛才回答了誰的問題,也忘記思考他為何會知道,忙又正色道:“是她,也是因近幾日京城的謠言,她畢竟是太子妃,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便在衆人面前借着我立威風罷了。”
此理還是因那石頭兄弟的提點,她才後知後覺,原是那王采兒并非隻想與她做戲,更是想借她殺雞儆猴,提醒那些貴女莫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闫姝深怕招人多想,很快又言語道:“不過,我可同太子沒有什麼龌蹉,榮世子莫要誤會。”
榮玄眉頭自看到那巴掌印,就未曾舒展,他瞳孔微沉,陷入思緒之中,不過很快回神,“我知你不會,隻是那謠言近些時日才起,細細想來,前後應該是在去過王家别院後,在王家别院我們未曾分開很久,且有人與你作伴,這謠言中的人,另有其人。”
榮玄知曉真相,卻不能同闫姝直訴心腸,隻能借機提點一二。而闫姝本就知曉戚安安是幕後黑手,她不過是表妹推出來的擋箭牌,怎奈不能與旁人說道。
心裡和明鏡一樣的兩人,表面卻打起來啞謎,使得聽了滿耳朵的闫林帆頭暈腦脹,“停,我理清楚了,别說什麼謠言了,我肯定相信姝兒,其次姝兒臉上這印子是王采兒所為,一切都是從王家别院開始的流言蜚語,那我們就要從那一日開始查起,弄明白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暗地裡陷害我小妹。”
闫姝猶豫不決,眼睛看看二哥,又瞧瞧榮世子,“可是我又出不去,更是沒辦法調查,多謝二哥哥好意,姝兒心領了,你們且去忙吧。”比起調查真相,她更願意一勞永逸,直接把罪魁禍首鏟除。
她施施然告别兩人,打算一瘸一拐地走回去,恰在此時,榮世子的聲音又響起,“闫三小姐且慢,我有話同你講。”
闫姝聽聞,狐疑地回眸看去,又見榮世子朝她伸出手,招她過去。
闫姝翹頭看了兩眼,見他手中有個瓷瓶狀的東西,出于好奇,她拿起來瞧了瞧,“這是什麼東西?”
“是化清淤血的良藥,隻需在有淤青的地方塗抹即可,應該會讓你輕松一些。”榮玄望向她拿着瓷瓶的手,聲音輕緩地囑咐着。
随後,榮玄垂下鴉羽似的眼睫,掩蓋住其中的情緒,不等闫姝開口,他帶着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忐忑心情又說道:“另外,闫三小姐的邀約,我已收到,自然是願意的,還望闫三小姐莫要忘記,那日我會在南街糕點鋪等候。”
敏感的耳朵,因為主人的心情波動,而瞬息染上粉色,低着眉眼的榮玄,不知何時,眼尾都被塗抹上了紅暈。好像是本應無情無感的仙人,忽然間懂得了七情六欲,多了些許牽絆于人世間的情緒。
然他久等片刻,不見回應,這才心生疑惑擡頭望去。不料,隻見闫姝也是紅霞滿面,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手中還拿着打開的瓷瓶,呆頭呆腦地不知動作。
兩人目光在半空中交彙一瞬,頃刻間,立馬撤開。事有所應,臉上是火燒一樣的滾燙,呼吸間都像是被燃燒了起來。
闫姝把那藥瓶收好,随即不知所措地把手中的帕子來回在指尖回繞,她眼簾半阖,眸子左瞧右看,滿面羞容。她想要跟丫鬟說快回去,嘴巴怎麼也張不開,又想拔腿跑開,雙腿又疼又重,怎麼也挪不開腳步。
榮玄更是有過之而不及,本白皙如玉的臉龐紅得徹底,染上紅暈的眸子,瞧着人看的模樣,無辜中帶着祈求意味,直到一個聲音不冷不熱的出聲。
“呦,兩位這是怎麼了?怎的看一眼都不能看?”一直隐隐約約感覺到古怪,現下終于察覺不是味兒的闫林帆,忽然此刻出聲。
登時,那灼熱的感覺頃刻散去,闫姝回神後,急急忙忙地讓丫鬟攙扶自己快走。興許是着急了,沒走兩步路,她腳下一歪,就要崴着,好在丫鬟眼疾手快将人拉住,她才幸免于難。
而她的身後,是一臉兇神惡煞的闫林帆,在叫嚣着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且等着要她一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