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徽之起身都已艱難。舉弓擋刀時,毫不意外,弓被砍作兩段。
黑衣人再次舉刀劈下,大喝:“去死罷!”
傅徽之看見了那刀上倒映的明月。
刀停了。刀落了。黑衣人面地而倒。傅徽之便看見了前方是秋芙持弓而立。
黑衣人已互相攙扶着北逃了。隻餘三具屍首。秋芙知道傅徽之不喜殺傷人命,下手便也就多有留情。可他們人多,自己又心急,還是失手砍死了二人。最後救傅徽之時,怕一留情,會害了他,便又一箭射中了黑衣人的後心。
見黑衣人四散逃去,傅徽之不再以手肘撐地,直躺下去。仰面見月。他眼中的月不止一個。
秋芙急奔過去,見傅徽之捂着傷口的手背上也滿是鮮血,便道:“公子,你傷得太重了。必須入撫州養傷。”
傅徽之道:“眼、眼下不走,便再也走不了了。我這傷敷金瘡藥便可。”他掙紮着要起身,秋芙便扶着他,依着他的意思帶他去樹後坐了。
雖不知這些黑衣人是誰派來的,但他們十有八九便是那些白衣人。白衣人第一回現身不久,官府的人便圍來了。他們必與官府暗通了消息。此次也一樣。撫州說什麼都不能進了,須另擇安身之所。
趕路之時,須時常看看地理圖,傅徽之便沒将地理圖放在包裹中,而是随身帶着。
他顫着手自懷中取出地理圖來,又展在膝上。手指在地理圖上劃過。
指尖過處,皆是淋漓血印。傅徽之為不繼續弄糊地理圖,微擡指尖,手指便顫抖得更加分明。
傅徽之艱難地喘息幾回,開口:“去、去幽州……”
幽州也太遠了,但情急之下,秋芙也沒有多問,隻問最關要的。“如何去?”
傅徽之不再看地理圖,将頭靠上樹幹,聲音越來越低:“去餘杭,沿運河、北上……”
秋芙便将地理圖翻過來對着自己,看了片刻,又問:“去餘杭是過衢州還是歙州?”
“衢……”
隻說了一個字,秋芙覺得奇怪,擡頭看時,傅徽之已合了眼。她心下一緊,連喚數聲,他皆不應,已然昏了過去。
秋芙又湊近,輕輕移開傅徽之捂傷的手,見箭镞仍絞在他血肉之中。必須盡快尋一處安穩之處,取箭敷藥。
忽聞一聲馬嘶,她将地理圖折好放入懷中,出去看。方才混亂時跑走的馬兒已回來了。傅徽之所乘馬因在前,早中了兩箭,躺在地上。
傅徽之這個樣子,也沒辦法趴在馬背上。她必須買輛馬車。但現下去買,留傅徽之一個人她如何放心。隻能乞求有馬車路過,能将車賣給她了。
未免他人起疑,秋芙去将路上的屍首搬到林中,散落的兵器也一齊丢進林裡。
最後秋芙坐在傅徽之身旁等了小半個時辰,快沒耐心之時,忽然聽見有動靜。
她快步出林,遠遠看着有十餘人、兩輛油壁車與七八輛拉車緩緩行着。想是一隊客商。
秋芙便站在受傷倒地的馬之前,攔着路。
商隊見到一女子攔路,便停了。主事之人上前詢問。
秋芙便說她與兄長出撫州時,兄長與一馬均中了不知是哪裡的獵人錯射來的箭,請買一輛油壁車,送她兄長去治傷。
主事之人便要見傅徽之,秋芙心想天黑也看不清面貌,帶他去也無妨。主事之人也是個熱心的,見傅徽之果真有箭傷,便答應了。
客商的馬車本就是骈馬之車,秋芙便解下一馬,套上了自己的馬。她又想起傅徽之怕是舍不得自己的馬,但她又沒法将傷馬帶走,便又加錢請客商将馬拉去治傷。
最後數名客商将馬擡上拉車,留下油壁車,收了錢,又慢慢前行。
秋芙等他們走後,才将傅徽之抱上馬,自己駕車先趕出一段路,再尋了處人家借宿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