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金聽臨封西北關戍來報,傅徽之強闖關戍,便即刻取出地理圖一觀。
他早就算定,傅徽之若逃出臨封,要麼走湘水,要麼走贛水。若傅徽之走郁水十有八九便要走贛水。若北上必是要去衡州,再順湘水而上。可誰料傅徽之竟走了西北。
向西北可去道州或桂州。道州附近并無江河,可去桂州卻能沿湘水而上。田金認為傅徽之之所以先繞去桂州不過是為了迷惑他們。傅徽之雖未直接走陸路去衡州,但去桂州後,再走水路去衡州也很快。
田金便迅速帶人日夜兼程,走陸路北上衡州。到衡州後立刻請援兵加強戒備。等了幾日卻不見傅徽之,他又帶人大搜衡州,搜了幾日無果。田金開始懷疑傅徽之根本沒有去桂州,闖西北關戍才是迷惑之舉,實則比他們先一步自陸路北上,眼下早出了衡州。
田金立即遣人請潭州與嶽州各縣戒嚴,自己帶人快馬加鞭先往潭州去搜。搜不到又繼續往北去嶽州搜人。
在嶽州搜捕時,忽有人送了匿名書信來,說傅徽之已在撫州重傷。
身側一人問:“大哥,此書信可信麼?會不會是傅修托人送來,迷惑我等的?”
田金道:“你我來嶽州也幾日了,可曾見過傅修的影子?他既已逃了,又何必送信來,多此一舉?”
“那這信會是什麼人寫的?”
“或許是與傅家有仇的。”
“那傅修為何便到撫州了呢?他要去撫州,該是到過衡州的,怎麼我等未曾見到?”
“近日我常常想,怕是我想錯了,傅修根本沒有北上。眼下看,恐怕是他自桂州沿漓水而下,繞路去了撫州。”田金又掃了眼書信,說道,“寫信之人要我等援兵撫州,助他們尋人。又憂心傅修會逃往别處,說他們的人在洪州已有埋伏,請我上書請撫州之南的吉州與撫州之西的袁州戒嚴。”
身側人道:“傅修既已身受重傷,必寸步難行,定還在撫州養傷。”
“不能這麼想。”田金搖搖頭,取了地理圖來看,“傅修此人行事詭異。依我看,他必不會入撫州,寫信之人所說吉州、袁州與他們埋伏好的洪州傅修也不會去。”
“那他是要躲進東邊的山中?”
田金盯着地理圖沉思片刻,道:“我料他會繞過群山,去歙州或衢州。”
“那我等是先去歙州還是衢州?”
“歙州近江河,上一回他選定的撫州便距江水近。可此人行事異于常人,不敢說他此次便選歙州。”最後田金将地理圖輕輕一抖,複又折起,“便賭一回罷,先去衢州。不過你可以持我文牒快馬先入歙州,請各縣戒嚴。我帶人先去衢州拿人。”
嶽州距撫州千餘裡,田金吩咐衆人縱是日夜不休,也要在三日内趕到撫州。自撫州往西去衢州時,可多留意道上的車馬。最好能自傅修背後趕上,他必不起疑。
…………
秋芙半扶半抱地将傅徽之送上床榻,又向主人要了剪刀、一盆淨水與絹帛。
眼下天色已晚,也不知去何處請醫士。況且,見過他們的人自是越少越好,秋芙便欲自己動手。
她回屋合門,手拿着燭台靠近床榻,仔細瞧了瞧傅徽之的傷。而後将高案搬近些,燭台置于案上,取剪刀剪開傅徽之傷口附近衣服。
她又去包裹中翻出了金瘡藥。長途跋涉,他們不可能等受傷了再去買藥,早在包裹中備了。再用剪刀剪下兩段絹帛。取一段沾了些淨水,細細拭去傅徽之傷口附近血污。另一段等去箭後用于止血。
最後她用碗取水淨手,又往沾過血的短刀上潑些水,之後用巾帛拭幹刀面與雙手。再持刀于燭火上烤過,便坐到榻邊,刀尖向下,慢慢靠近絞着箭镞的血肉。
越靠近,秋芙的手越抖。她深深吐息幾回,鎮定心神,手漸漸穩了。她左手輕輕按住傷口附近皮肉,右手持刀,刀尖緊貼箭镞的倒鈎入肉,而後在血肉中輕旋。
箭镞很難挑出來,必須将血肉再割開一些。秋芙很緊張,幾乎屏着呼吸動作。她雖希望傅徽之快些醒來,卻不希望是在此時,更不希望他是被疼醒的。沒多久,她就覺得後背汗濕。
忽然,傅徽之放在身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一蜷。秋芙手一頓,忍不住擡頭看了傅徽之一眼。傅徽之雙眉緊蹙,卻沒有醒。
秋芙松了口氣,雖說不知人昏迷後還能不能感知疼痛,但總比在他醒時動手少些煎熬。
她低頭繼續動作。割開新的血肉,便有新血流出。秋芙伸手取了另一段絹帛,覆于新血上,以防血流得到處都是。
最後,秋芙手上微微使力上挑,箭镞終于動了。她即刻取出箭镞,傷口血流如注。她便又将絹帛覆于傷口之上,再用掌根輕壓止血。
一二刻後,血流漸少。秋芙便取金瘡藥倒進傷處,又取案上餘下絹帛為傅徽之裹了傷。最後脫下他身上染了血污的衣裳,再自包裹中取了幹淨衣裳給他換了。
處置好一切後,秋芙才簡單處理了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雖說傅徽之昏迷前曾說要盡快去衢州,可他眼下昏迷着,傷口仍有血流,就這樣坐馬車趕路定會加重傷勢。秋芙決定好歹等傅徽之醒了之後再走。
秋芙每日為傅徽之的傷口換藥,又想盡辦法給他喂進去些羹湯,吊着性命。
就這樣,傅徽之昏迷了整整兩日。秋芙心急如焚,想着明日再不醒,必須要請醫士看看了。
誰知第三日傅徽之不僅未醒,還起了高熱。她不敢留傅徽之一個人,便欲請主人去尋醫士。
便在此時,傅徽之醒了。“秋芙……”
秋芙喜道:“公子,你醒了!”
“我睡了幾日了?”
“這是第三日。”
“到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