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仰弛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他這麼一笑,梯上的,梯下的,都看了過來。楊桢的姿勢顯得更滑稽了,“别笑了!靳仰弛!”
靳仰弛推着籬笆院子的白色鐵門進來了,爺爺則在梯子下笑眯眯的:“我說林林你怎麼前段時間經常出去玩兒呢,原來你的朋友是靳仰弛呀。”他逗着楊桢,話卻也落進了剛走過來的靳仰弛的耳朵裡。
靳仰弛聽這話,莫名其妙有一種羞赧的感覺,他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從哪兒來的,隻好按照他一般打招呼的方式,對着楊桢的爺爺露齒一笑:“楊爺!”
“小靳!”楊桢就這麼看着梯子下倆人熟稔地湊到一塊,“最近個頭是不是又往上竄了竄?”
“那沒有,楊爺,您最近眼神不太好,我最近都沒怎麼長。”靳仰弛故作悲傷,眼神暗淡。
楊桢爺爺拍了拍靳仰弛的肩膀,耐心安慰道:“沒事,以後還會長,這才哪到哪兒!怎麼也得比楊爺高吧?”
楊桢看了一眼自家爺爺,一米七三左右,靳仰弛六年級都一米六五直逼一米七了,楊桢心說爺爺哪有你這麼激勵人家的!末了,楊桢在心裡又流下兩行清淚,有人管管嗎,我還在梯子上下不來呢!
說着,樓下爺倆終于看見還微微撅着屁股,看起來已經有種淡淡死感的楊桢。
“我怎麼下來?”楊桢面無表情。
爺爺在一邊沒出聲,默默将梯子扶着。
靳仰弛往後退了兩步,楊桢被他盯得身上有點毛毛的,表情不自然地問他:“幹嘛呢?”
靳仰弛歪着腦袋又走到了梯子面前,楊桢隻能扭着腦袋往後看他,眼裡全是疑惑。
“楊爺扶着梯子,要麼你直接往後倒,我接住你,要麼你再爬一截,直接往下跳,我接住你。”
楊桢聽完眼睛閉了閉,當真認真想了一下,反正怎麼着都是他接,丢人已經丢大發了,也不差這一點了。楊桢下定決心,“我直接往後仰倒,你接着我吧。”
“行。”靳仰弛嚴陣以待,在楊桢身後已經做好了準備,楊桢爺爺則在旁邊盡職盡責地扶着梯子。
楊桢現在真跟個軟腳蝦似的,你讓她往下跳,她其實心裡也慌得很。不跳完全下不來,楊桢仔細想了想,靳仰弛至少天天打籃球,身體素質可能比爺爺強點。
算了,楊桢閉上眼睛,十分幹脆地往後一倒。
靳仰弛手疾眼快,一下就拽住了她的右腿,然後攔腰一摟,把她抱了下來。
兩三米高的距離,怕也是正常。
“燈籠怎麼挂了半天還是個歪的!”楊桢下來第一件事居然是先看看自己挂的燈籠正不正。
爺爺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子裡,和奶奶在沙發上老神在在地看着電視連續劇,離大門近了,依稀可以聞見廚房裡的熬的大骨頭湯的香味。
“能挂上就不錯了。”靳仰弛安慰她,可能安慰得不太到位,楊桢狠狠瞪了他一眼。
靳仰弛貼心閉嘴。
房檐上一個燈籠歪一個沒燈籠,顯得不對仗也顯得奇怪,楊桢屈服了,扯了扯靳仰弛的袖子:“你來吧。”
她将手裡的燈籠遞給靳仰弛:“我爺家往年都是警衛員來弄,怕我爺爺奶奶折了胳膊腿。今年我爺說我在,挂了以後就不拆下來了,一直挂着,但是很顯然,我怕啊!”
楊桢撓着毛線帽,哭喪着臉,将這個重大任務交給了靳仰弛。
“沒事,你挂一個我挂一個,我代表你,這樣不就相當于都是你挂的啦?”靳仰弛一席話真是讓楊桢提神醒腦,這人當真是個詭辯的好苗子。
楊桢對他豎起大拇指:“你說得對,放心吧,我會扶穩梯子的。”
靳仰弛莞爾一笑:“好。”
屋子裡兩位老人看上去八風不動,實際上眼睛都盯着外面,看着兩個小輩嘻哈打鬧。
楊桢奶奶隔了一層布握着滾燙的茶杯,鼻梁上架着一幅無框眼鏡,學者氣質盡顯,語氣忠透露着滿足:“要是每年林林都在這裡就好了。”
“哼!”楊桢爺爺眉間的笑斂了斂,說話都冷淡了幾分:“可惜從言跟我們不親,林林也很少來北京。”
“兄妹倆不願意分開又不是他們的問題。”奶奶維護孫子孫女,“我看林林和小靳玩得挺開心,說不準暑假還過來呢。”
想到這裡,楊桢爺爺皺着的眉頭也微微松開了,“那樣也好。”
二老目光一轉,外面已經快吵起來了。
靳仰弛怎麼挂,楊桢都覺得不行。
“真的歪了,不信你下來看!”
“往右再來一點,真的,你信我。”
靳仰弛信了,往左挂了。
楊桢眉毛撇成了“八”,嘴裡嚷嚷着:“哎喲喂,又太左了!”
靳仰弛實在是受不了楊桢的指點,總覺得她在公報私仇,還記恨上次喝豆汁的事情。靳仰弛眼神一定住,作思考狀,楊桢立馬就明白了,這人在懷疑自己!
“你自己下來看!”楊桢為避免剖肚取粉,小手一勾,把靳仰弛叫了下來。
倆人一高一矮,背對着暈染了半邊天空的夕陽,一起仰頭看着兩邊的燈籠,左邊那個往右歪了點,右邊這個靳仰弛挂的燈籠又恰恰往左歪了點。
靳仰弛心念一動,往楊桢那邊歪了歪身子:“要不然,就這樣?正好一邊歪一點?”
楊桢擰着眉,莫名覺得就這樣确實還不錯?
于是矜持地點了點頭:“那就這樣吧!”
兩個人相視釋然一笑,終于解決了這個大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