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桢爺爺出來搬走了梯子,奶奶拉着靳仰弛進屋喝大骨頭湯,楊桢跟着蹭了一碗。
正啃着骨頭呢,楊桢榻上的小靈通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楊桢一瞬間緊張了起來,連靳仰弛都覺得納悶。
楊桢把碗往桌上一撂,飛快地看了靳仰弛一眼。後者十分有眼力見,壓低了聲音道:“等陪我爸媽吃完飯,出來找你玩。”
楊桢抿了抿唇,點了頭。
然後将手機一拿,飛快地回了房間裡。
“是林林的爸媽嗎?”楊桢奶奶給靳仰弛又舀了一碗湯,靳仰弛道完謝還是有些好奇。
奶奶舀湯的手一頓,其實剛剛她就有點好奇了,楊桢這個孩子現在看上去比較活潑,但是上次見面時她還很緘默,基本都是溫從言在說話,楊桢就在他哥哥旁邊站着,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明明是兄妹,性格卻截然相反。
今年看上去情況好了不少,但也不像是會讓外人也叫小名的模樣,或許兩人關系确實十分要好吧。
對于靳仰弛的疑問,奶奶搖了搖頭:“林林的爸爸媽媽很少打電話過來,一般這個時間這個手機鈴聲,是林林的哥哥。”
“他還有個哥哥?”靳仰弛有些驚訝:“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以前過來過,可能不愛呆在北京,所以一直沒怎麼回來過。今年你宋叔叔正好從武漢回來,你楊叔叔問林林想不想回來,她說願意,就把她也帶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靳仰弛笑了笑:“我看林林挺喜歡北京,不太舍得回去。”
“是嗎?”奶奶肉眼可見的有些高興,小孩子之間口無遮攔,情緒都是直接的,既然靳仰弛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楊桢确實喜歡。
那以後大可以再接林林過來。
不過奶奶不知道的是,靳仰弛也是個人精,一直觑着奶奶的神色,看見她高興,靳仰弛覺得來日方長,以後肯定還會見面的。
不過靳仰弛還是留了一手,裝作一副好奇模樣:“林林在武漢住哪兒呀?聽說叔叔不是在大學教書嗎?住學校裡嗎?”
楊桢的爸爸楊飛榕是語言學校畢業的,畢業之後和母親一樣做了大學教師。隻是母子倆一個選擇留在北京一個選擇遠赴南方,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楊桢的媽媽溫頌荷。
對此二老頗有微詞,也施加過壓力,但是溫頌荷反抗,楊飛榕也不妥協。二老原先不支持,隻是覺得二人身份和家庭環境迥異。
一個是商業世家,為了利益角逐,一個生在大院裡,随心自在。
一個性格明豔張揚,一個性格溫和内斂。
但是感情的事沒法強求,因此楊飛榕去了珞山大學當了教授,留在了南方。
想起兒子,楊桢的奶奶連眉眼都溫柔了不少:“住在珞山大學裡,學校有教師住房。不過在外面也買了房子,偶爾住,現在還是住在大學裡。”
“那我以後要是跟林林寫信,她能收到嗎?”靳仰弛正襟危坐,面前一碗湯喝的幹幹淨淨,神色看上去十分認真。
楊桢奶奶臉上閃過一刹的詫異,還是點了點頭:“以後你想寫信給林林嗎?”
“對。”靳仰弛點了點頭。
“那你可以直接寄到學校,林林直接去學校收發室就可以收到你的信。”奶奶耐心解釋道。
靳仰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舉一反三道:“林林給我寫了信,我也可以直接在家就收到嗎?”
“對呀。”奶奶道:“是不是很方便。”
靳仰弛點了點頭。
因為靳仰弛還肩負着回家陪爸媽的重任,給楊桢爺爺奶奶道了别就回了家,出門時正好看見在跟哥哥打電話的楊桢。
這次倒是覺得楊桢像個女孩兒了,躲在院子裡牆角下,腳邊放着一盆郁金香,認真聽着哥哥的話,然後一句一句回應。
語氣乖巧,完全不像在自己面前的那副兇巴巴模樣,但她蹲在那兒,手下意識在地上畫着圈,讓人又覺得可憐。
這種想法剛冒出來,靳仰弛就拍了拍自己的頭,自己想什麼呢?人家跟自己哥哥打電話,自己竟然覺得他可憐?
靳仰弛,你發什麼神經?他在心裡暗罵自己。
——
楊桢對溫從言的心态複雜的,她對他以前是依賴,但是溫從言的光芒過于耀眼,自己下意識躲避。楊桢說不清楚什麼感覺,她總覺得自己越躲避,溫從言就越靠近她。
到後來,這種依賴演變成了下意識的畏懼,但是這明明是從小陪着自己長大的哥哥啊。
“過了除夕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溫從言在哪裡,隻聽見呼嘯的風聲。
楊桢當然是想多留幾天的,但知道溫從言希望自己早點回去,她刻意語意不清道:“看爺爺奶奶吧。”
對面沉默了好一會沒說話,楊桢有點緊張。
“哥哥想你了。”溫從言突然出聲,楊桢默默地摳泥巴,“我也想你。”
“是嗎?”不愧是兄妹,連語焉不明都一模一樣。
楊桢聽着手機裡電流模糊了的男聲,點了點頭:“是的。”
“好,除夕快樂,早點回來。”
“除夕快樂,哥。”
——
“晚上還要出去呀?”七八點了,外面有不少放鞭炮的,熱鬧一片,靳爸靳媽原本準備拉着靳仰弛出去溜達的,看他現在拿着幾個橘子幾支蠟燭,又有點不确定了。
靳仰弛蹲在茶幾面前蹲的腿酸,往地上盤腿一坐,腦袋往下直點:“出去玩兒會!”
“又跟恪甯江川出去呀?放炮?”靳爸湊近看了看橘子,各個飽滿圓潤。靳媽用手扒了扒茶幾上的蠟燭,“這麼大幾根,家裡拿的,外面買的?”
靳仰弛深知他媽媽整人的小惡趣味,當即把東西往懷裡一摟:“外面買的,用攢的零花錢,零花錢現在已經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
靳媽撇了撇嘴:“走吧,老靳,讓他自己折騰去。”
“得嘞。”兩口子手挽手,家裡又隻剩下靳仰弛一個。
不是靳仰弛有了新朋友就不惦記舊朋友,主要是蔣恪甯趙江川今年太不靠譜,自己隻能投敵。
靳仰弛想起楊桢之前的打扮,在家裡全副武裝,也戴上了一個毛線帽,将準備好的東西往紅色塑料袋裡一裝,從樓下推出自己的二八大杠,朝着楊爺家的方向,一溜煙就過去了。
楊桢家是二層的複式别墅,楊桢住在二樓。晚上吃完飯按照習俗洗了澡洗了頭發,奶奶說晚上靳仰弛會找她,她就站在窗邊一邊吹頭發一邊等着靳仰弛。
短頭發有個好處,幹得快。楊桢吹到半幹,視野裡就闖進了靳仰弛騎着二八大杠的身影,把手上挂着一個紅彤彤的袋子,戴着灰色的毛線帽,兩個毛線球撒了歡一樣搖擺,手上戴着露出指頭的半截手套。
楊桢看到靳仰弛的時候,靳仰弛也看到了楊桢,他騎着車,還沒到樓下,就已經沖着楊桢揮手大喊:“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