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
聲音在這個熱鬧的除夕回蕩,楊桢将吹風機一關,趴在窗台上對靳仰弛揮手:“靳仰弛——我在這兒呢!”
“嘿!我看見了!小爺又不是瞎子!”
“哈!你不是誰是?”
現在還以為她是男孩兒呢?這還不瞎!
——
楊桢“噔噔噔——”跑下了樓,樓下爺爺奶奶正在和爸爸通電話,電視機裡放着春節聯歡晚會,整幢房子燈火通明,電視機裡透出來的歡聲笑語讓楊桢心裡湧起細細密密的滿足。
“爺爺奶奶,我出去找靳仰弛玩一會!除夕快樂!”楊桢扒着樓梯,側着身子對二老眨巴眨巴眼睛,一股子靈動勁兒。
楊桢穿的一身水藍色短襖,帽檐上圍了一圈軟乎乎的兔毛,穿着牛仔褲踩着一雙白色的毛絨靴,看着就十分暖和。
“注意安全!”爺爺奶奶笑眯眯的,并不管束她,讓楊桢松了一口氣,眼睛都笑得彎起來。
楊桢剛關上大門,就看見昏黃的路燈底下,有個蹲着的人影,一時間分不清是狗還是人。楊桢悄聲摸過去,還沒等她接近,拿到人影“唰——”地起身,吓得楊桢一哆嗦。
楊桢怒目圓睜:“靳仰弛,你幹嘛!”
“我沒想吓你。”靳仰弛往後退了一步,楊桢正好可以看到他面前的東西,正是挂在車上的紅色塑料袋。
地上擺着橘子、蠟燭,不知道從哪裡找過來的長樹枝,還有一捧毛線。
楊桢蹲下來,用手扒拉了一下,仰起頭看向他:“這是用來幹什麼的?”
“做橘子燈,我教你,特别漂亮。”靳仰弛說完順勢就蹲了下來,兩個毛茸茸的腦袋湊在一塊,将地上的東西借着昏黃的燈分類放好。
“這樣。”靳仰弛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将橘子按住,握住小刀的把手,在橘子枝附近小心翼翼地開始剜,剜開了一個小圓蓋露出裡面黃澄澄的果肉。
靳仰弛把橘子蓋遞給楊桢,“這個你先幫我拿一下。”
楊桢又往前湊了湊,将東西捏在了手裡,好奇地撇開了上面白色的絮狀物,問道:“這個是不是還有用。”
“對,你看我先做一個,你跟着我學就行。”靳仰弛和楊桢面對面,幾乎腦袋碰着腦袋,但是兩個人都異常認真。
靳仰弛将裡面的果肉慢吞吞地摳出來,一大半都進了楊桢的肚子裡,等着楊桢開始拆解自己的橘子的時候,把所有的果肉都塞進了靳仰弛的嘴裡。
因為楊桢動刀的時候沒有把握住力道,一刀下去直接将橘子切成了兩塊,靳仰弛連續吃了三個橘子的橘肉,最後實在招架不住,連連搖頭。
楊桢哭喪着一張臉,攤手:“我也吃不下呀。”
靳仰弛咬牙又吃了一整個,最後死死盯着楊桢動刀的手,讓她沒有再出差錯的機會。
就此,兩個橘子燈的雛形就此出現。
“然後再用縫衣針穿線,找四個角穿進去,得用粗細适中的毛線,不然會掉下來。”靳仰弛手中握着縫衣針,不知道是從哪裡順來的,泛着銀白色的光,裡面穿了一根紅色的毛線。
四個角都挂上毛線之後,四根線打成結綁死在之前就找好的長樹枝上。楊桢十分有眼力見的将蠟燭遞了過去,靳仰弛看了她一眼,接過來之後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
靳仰弛用身體擋住風口,打火機橙黃色的光一下竄了起來,映照着楊桢瓷白的臉。然後靳仰弛将蠟燭底部先潤濕,将燭淚落到橘子正中間,然後再點燃燈芯,将蠟燭安放在有燭淚的地方,一氣呵成。
“那這個蓋子呢?”楊桢将剛剛剩下的蓋子遞出來。
靳仰弛狡黠一笑,将東西往楊桢腦袋頂上一蓋:“這不就有用了嗎?”
楊桢疑惑、楊桢震驚、楊桢憤怒,楊桢一把将蓋子扔進了靳仰弛的帽子裡,靳仰弛舉手投降。
遂二人又重歸于好,磨磨蹭蹭做好了兩三個橘子燈。
楊桢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東西,用棍子挑着巴掌大的小燈隻覺得有趣,她緩緩站起來,生怕寒風将裡面的火苗吹滅,好在等她站起來的時候,裡面的火苗依然茁壯。
靳仰弛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站起身站到楊桢的旁邊,沖她揚揚下巴:“走兩圈看看。”
楊桢拿着燈籠繞着靳仰弛轉圈,從最開始的慢吞吞地磨蹭,再到後面小跑,實驗完全成功!楊桢高興地上蹦下跳,靳仰弛點燃另一個,跟楊桢一塊繞着圈,倆人玩得不亦樂乎,驟然間天空“轟”一聲,煙花漫天,楊桢和靳仰弛拎着橘子燈一起擡頭看煙花。
他們迎來了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年。
“新年快樂林林!”
“新年快樂靳仰弛!”
兩個人互道新年快樂之後,一起笑彎了腰,楊桢的小靈通一直在小榻上嗡鳴作響,可惜楊桢現在已經笑彎了腰,眼前隻有靳仰弛和小橘燈以外再沒有别的了。
“我跟你說,如果你以後來北京,我保管帶你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你知道豌豆黃嗎?特好吃,我打小兒就愛吃,那會兒坐公交去牛街,對,就是哞哞叫那個‘牛’,裡邊兒有家店叫白記,裡面的豌豆黃、驢打滾、年糕還有艾窩窩,一個賽一個好吃!到時候帶你吃遍!”
靳仰弛騎着單車,後面載着楊桢,倆人騎出了大院,拎着小橘燈在大街小巷撒歡兒似的晃蕩。
靳仰弛衣服防風,給楊桢擋得嚴嚴實實的,她在後面低聲:“嗯”,其實楊桢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北京的機會,也不知道靳仰弛有沒有去武漢的機會,但還是學着他:“你要是來武漢,我帶你逛珞山,帶你去吃德華樓的糊湯粉和各種餡兒的大包子!”
“好!”靳仰弛迎風吹,蹬着單車,笑得眯起了眼。
——
放肆的結果就是靳仰弛和楊桢除夕之後雙雙病倒,大年初一爺爺奶奶看着楊桢帶着濃重的鼻音拜年,立馬就将她趕回了房間裡,煮姜湯喝感冒藥一氣呵成,楊桢揣着紅包安心地睡着了。
靳仰弛抵抗力比楊桢略好一籌,但是也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已經回家的蔣恪甯和趙江川每天都過來,用幽怨的眼神盯着靳仰弛。
靳仰弛将被子往上一拉,蔣恪甯把被子往地下一扯:“那小子有什麼好的,你天天跟他在一起玩?我跟川子你都不管了!”蔣恪甯語氣憤懑。
趙江川接茬:“就是就是,還是我倆想着找你玩呢,你都沒找我們玩。”
靳仰弛腦袋上還放着一塊濕毛巾降溫,聽見蔣恪甯和趙江川的話腦袋似乎又上升了一度,抖着手将手邊的娃娃扔到了倆人中間,因為靳仰弛實在沒有力氣了。
蔣恪甯瞥了靳仰弛一眼,故作哀歎地歎了一口氣:“病成這樣又是出去找林林玩了吧?”
趙江川繼續補刀:“一看就是。”末了還冷哼一聲。
靳仰弛被氣的不行了,簡直想把兩個人嘴巴縫上,氣的用手指着兩個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蔣恪甯和趙江川見狀繼續拱火,靳仰弛把被子一拉,徹底不理倆人了。
蔣恪甯撇撇嘴:“說他心坎上了,不敢面對了。”
“你說得對。”趙江川雙手雙腳支持。
“但是她是不是要回去了?我還特地問了我爸媽,說楊叔家在武漢。”蔣恪甯若有所思,把凳子往床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