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覺得自己的頭骨終于要被撞碎的前一刻,馴監停手,彎腰問他:“你從不從?”
九十四慢慢地緩了一口氣,又開始慶幸自己還活着。
他睜開視野模糊的雙目,戲谑地把眼珠子轉過去,乜斜着馴監,低低地笑道:“你要玩我。”
他微微扭頭,把嘴附到馴監耳側,輕蔑地扯了扯嘴角,聲如蚊蚋,卻字字清晰:“你等死吧。”
馴監最後一次砰的把他的腦袋撞向牆壁。
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時,九十四險些以為自己眼睛沒了。
那時起他才知道,原來頭痛會連着眼睛一起痛,轉一下都痛。
他恢複視覺後先看了看自己所處的地方,發現自己仍是躺在地上,周圍密不透風,隻有頂上一個小小的天窗給人透氣。
他想他是進了那個鐵皮監獄裡了。
緊接着,他聞到一股奇怪的、難以言喻的暧昧氣味。
這氣味鑽到鼻腔裡的同時他聽見了數不清的呻/吟和肉/體拍打聲。
九十四還沒來得及反應,馴監帶着刺鞭走到他旁邊,用腳踢了踢他的太陽穴。
他此刻魂魄都輕飄飄的,身體更像個空蕩蕩的沙包,随着馴監的踢打晃了晃腦袋,
很快九十四被馴監拎起來,抓着後腦勺,一舉撞到身側的鐵欄杆上。
他聽見對方獰笑:“看他們在做什麼?”
欄杆下是一個巨大的暗室,裡頭滿是白花花的人體在蠕動。
九十四尚未看清他們在做什麼,腦袋又被轉了個向。
馴監用中土語罵了句不知什麼的話,随後抓着他的頭發,指着旁邊的桌台,上頭擺滿了黑漆漆的藥:“你以後也是這樣!這些……都是給你準備的!”
說完再次把九十四按回欄杆上。
九十四耳朵嗡嗡響,他費盡力氣讓自己清醒過來,終于看清欄杆下方的暗室裡是何種情形。
——赤/裸/裸的肉身,無數族人像野獸一樣在藥物的催動下毫無理智地交/媾。
難以入目的畫面、詭異的氣味,還有不堪入耳的聲音混在一起,将他整個人籠罩在這個燥熱又冰冷的鐵籠子中。
九十四驟然瞪大了眼,瞬間頭皮發麻,整個人不可自抑地顫抖起來。
在那一刻他的心肺仿佛都因為這個瘋狂的場面絞在一起,一種沒由來的恐懼使得他腹腔中萬馬奔騰,九十四從腳底蹿升起一股刺骨的涼意,他的意識逐漸空白,腹部止不住地痙攣,恐懼像蟻噬一邊占據他的身體,最後凝結成巨大的不可言說之物,自他喉間奔湧着争奪而出。
九十四一個轉頭,吐了。
他一天沒吃東西,隻能嘔出些酸水,可腹腔中那種一切收縮,被迫上湧的感覺卻從未停止。
族人含混不清的吟叫和那些混亂的撞擊聲還在他耳畔不絕如縷,九十四毛骨悚然,渾身冰涼,涼到身體在刹那間失去知覺,隻能支撐他艱難地在地上跪着爬行。
他想要逃。
可是馴監把他捉了回去。
九十四手腳間的鎖鍊叮當作響,馴監拖行着他,把他拖到桌台邊,抓起一把藥塞進他的嘴裡,逼迫他吃下去。
然後走到他跟前,堵住他所有的路,開始解腰帶。
九十四在看到對方昂揚的那具器官時徹底失控。
他不知哪來力氣,手腳上為蝣人特制的黑鐵也沒束縛住他的玄息,九十四一腳将馴監掃翻在地,随後撲過去,紅着眼睛抓起對方的後腦勺,一下一下往地上砸去。
他的身體沒有因為藥物出現任何反應,好像本該被激發的欲望沖到了另一個地方,他在馴監無盡的掙紮中用鐐铐間的鎖鍊套住了對方的脖子,硬生生用三指粗的鍊條絞下了馴監的腦袋。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九十四坐在地上,用很短的時間,使自己大腦漸漸恢複了清明。
他看着面前頭身分離的馴監,眼神無比冷靜。
他很清楚,如若今日給對方留了活路,那來日自己将再無一天好時候可過。
自己這是在替饕餮谷執行被疏忽的律法。
遠處聽到動靜趕來的馴監望見這一幕發出驚呼,九十四擡起臉,淡漠地凝視着他們。
他不會死的。
九十四最明白不過。
他和百十八是目前饕餮谷最有價值的蝣人。
谷主舍不得賣他,更不會舍得殺他。
他的一條命價值萬金,抵得過一百條馴監的命。
隻是無可避免要吃一頓鞭子。
九十四一動不動,等待着跑過來的馴監們一鞭子将他抽倒在地。
這是他三年來每一次夢境的結局。
馴監們的腳步和身影近了,帶着無數倒刺的鞭子直沖他面門而來。
九十四閉眼,聽見鞭子響亮地抽打在自己的臉上。
鮮血從長長的口子裡噴湧而出,他的面頰血流如注。
他擡起手,摸到側臉,果然是溫熱的觸感。
可是久久沒人過來把他的頭踩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
九十四蹙了蹙眉,緩慢睜眼。
沒有堅硬的地面,沒有過去無數次醒來時的鐵欄杆。
這次夢的盡頭是阮玉山。
“眼睛還沒睜開,就知道占便宜了?”
阮玉山挑眉,垂目看着自己被九十四摸來摸去的手背。
他剛才換了個位置,同九十四一個朝向地坐在床頭的枕邊,還屈起一邊膝蓋,鞋底面朝床外地把折起的腿平放在床上,抵着九十四的小腿,防止對方掉下去。
這會兒他的指尖正從九十四頭頂順着耳朵摸到九十四臉上,手心貼了又用手背貼,來回地試探九十四的體溫。
哪曉得試到一半,九十四人還皺着眉頭睡覺,掌心卻相當自覺地挨到他手背來了。
阮玉山見九十四猛地醒了,又怔怔盯着他,便認真低眼望回去,不着痕迹地地把九十四的胳膊放回被子裡。
同時一寸一寸摸過九十四的臉,最後五指兜住對方瘦得過分尖俏的下巴,一臉琢磨的神色問道:“睡着覺還喘什麼?藥效又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