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房裡彌漫着一股刺鼻煙草味。
滿地煙尾遍布,煙灰到處彈撒。
吃剩的泡面桶還留着湯底,随意堆放在牆角,殘湯表面累積了厚厚一層黴菌。
梁耀民舉着嶄新的黑色手機,一邊撥弄着新做的銀色頭發,一邊對着前置攝像頭瘋狂擺造型。
身後三個竹竿小夥站作一行,紛紛探出腦袋越過梁耀民肩頭,試圖将自己的臉擠入所剩無幾的畫面裡。
随着土嗨歌響起,視頻開始錄制。
幾人踩着鼓點節奏舔嘴皮伸舌頭,手指頭搓過鼻孔一遍又一遍。用盡渾身解數龇牙咧嘴展現出自己眼中最帥的一面。
“寶貝崽崽,你過來我們一起拍啊!”
一個視頻錄罷,梁耀民招着手邀請道。
喬佳善還坐在床上化妝。
滿床化妝品七零八落,她手持一款與梁耀民同款白色新手機,對着攝像頭正仔細用口紅描過唇型,沒空搭理男友。
撲閃的大眼睛粘貼着濃長睫毛,粉紅色美瞳将瞳形擴大了一圈。
雖然她的妝面少了分精緻,但足以讓她的五官一改清麗,顯得明豔出彩。
梁耀民看得發愣,再忍不住湊近,吧唧一口狠狠親了親喬佳善的臉蛋。
“哎呀!”
喬佳善啧一聲眉頭擰在一起。
擡腳之間把梁耀民踹得老遠:
“把我妝都弄花了!煩不煩啊死野崽!”
梁耀民被踹得四腳朝天還在那兒傻笑。
他拍過屁股上的灰,坐在了喬佳善身旁,二人你侬我侬毫不顧忌周圍的兄弟仨人。
顯然,那三個單身漢早已習以為常,臉不紅心不跳全當沒看到。
“喬姐,你還剩多少錢啊?要不你再給我們買個手機呗。”
白狼雙手撐着床尾,表情盡是谄媚。
黑虎剛将煙叼在嘴巴上,聽到白狼的話附和道:
“對啊,買個二手嘛,不貴的。”
喬佳善不耐煩,潤紅的嘴唇一撇:
“我們這一個月吃喝玩樂的,還給你們都買了新衣服,每天開日租房吹空調,我手頭沒剩幾個錢了。”
“那你再去問瞎眼睛要啊……”
這句話是白狼說的。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喬佳善反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煙灰缸,高舉起手臂将要猛砸過來。
好在東崽出手在先,攔住了滿臉兇狠戾色的少女。
自從最後一次騙來了三千塊,喬佳善就再不願提起關于陳摯的種種。
她決然一句一刀兩斷後,陳摯就像是顆雷,一提她就會炸。
白狼自知口無遮攔的嘴巴惹毛了眼前的少女,緊忙起身遠離。
他灰溜溜地縮着脖子跟在黑虎身後,甩着拖鞋走出了房間。
地面花瓷磚被踏得褪了色,走廊裡是一股撲面而來的黴味。
秋來幹燥,難得不見光的賓館走廊像困住了潮風,陰濕依舊。
邊邊角角過眼之處都是黴點子。
黑虎靠在牆邊抽煙,他瞥了眼身旁的門縫,壓低了公鴨嗓:
“我們去搞點錢,買個手機耍耍。”
一聽手機,白狼兩眼放光,随即湊近了兄弟身旁:
“哪裡搞?”
黑虎歪嘴一笑,壞心思全然寫在臉上:
“喬姐上哪兒搞的,我們就上哪兒搞呗。”
…
夜裡,每家每戶為了省電,隻會數來明個一兩盞燈。
唯獨隻有那瞎眼睛發了癫,日日都是燈火通明。
懸挂在屋頂的燈泡圍着幾隻飛蟲。
兩碗米粉放在了撐開的折疊桌上。
一碗清湯寡水,一碗澆滿辣油。
陳摯扶着碗沿,筷頭在清湯米粉裡來回攪拌。
他攪得心不在焉,耳朵卻總向着大門口的方向。
攪到碗中熱氣消散,攪到滾燙的米粉隻剩餘溫。
耳畔也隻有過堂風的微響。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