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玉竹早已心如死灰,面對重華仙尊所說的,他沒有半點心虛和害怕。
天道講究一個輪回,曾經種種都在此時刺向了他。紀玉竹從不害怕付出代價,他害怕的從來就隻有一個人的真心。
“若他死,隻能死在我手裡。”柳卿華道。
重華仙尊微微擰眉:“像如今這般将他關起來難道就算懲罰?師兄,我竟不知道你還會如此仁慈。”
柳卿華沉默片刻,又道:“明日午時,我會給衆人一個交代。”
重華仙尊盯着他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最終沒再繼續追究,帶着喬樂安離開了青雲峰。
整個房間又隻剩下他們師徒二人。
紀玉竹緩緩朝他靠近,将額頭抵在師尊的後背,就像從前那般,渴望從他嘴裡蹦出暖心的話。
柳卿華沒動作,紀玉竹卻能感受到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師尊,當初在山下,你後悔撿到我了嗎?”
他平靜的問出這句話,内心卻早已波濤洶湧。
“後悔。”
兩個字仿佛針紮,将他痛的不能再痛的心紮穿。
時間就是好快,分明前不久還在和師尊一起談笑,不過是突然冒出一個假的陳千安還有一堆陳年往事,就輕而易舉的打破了他們之間的甯靜。
“那為何師尊不直接棄了我?”
或許師尊是對他有情的,就算不多,畢竟系統統計的數值就擺在那,紀玉竹無論如何都不信師尊是真的恨透了他。
“你的命是我救的,想讓你如何自然是為師說了算。”
“那我為何不能是師尊的?”
柳卿華往前走上一步,紀玉竹瞬間失去了重心,險些向前栽去。
“沈重羽已死,你的心事便也了結。從哪來便回哪去,我就當沒收過你這個徒弟。”
紀玉竹一愣,呼吸都變得沉重。從前種種瞬間浮現眼前,各種質疑謾罵通通出現在他腦海。
他一直将愛看的很重,以至于到死腦子裡想的都是為什麼媽媽不愛他。分明是個很幼稚的問題,可那時候的他就是很在乎這些,在乎虛無缥缈的愛。
“師尊,連你也不要我?”
紀玉竹原本想着,如果找不到他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不用回去了,在這個不一樣的世界或許也不錯。直到師尊說出後悔,他依舊沒想過離開。
可如果……連師尊都不肯要他,那誰還會要他?
一瞬間,恐懼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無數個夜裡,那些在他手下冤死的亡魂無時無刻都在找他索命,身邊的所有人都想要他的命。
“師尊,我的命是條賤命,也從來沒想過居然可以活這麼久。我常常因為那些事愧疚的睡不着,我知道贖罪的方法隻有一種,那就是殺了沈重羽。”
“外面的那些人恨我,恨我殺了太多人,恨我壞事做盡。那你又恨我做了什麼?”
柳卿華沒說話,背對着紀玉竹不敢看他。
“是因為不喜歡我嗎?”
“我可以改。你所讨厭的一切我都可以改,也可以一輩子為他們贖罪,你不要不喜歡我,不要不要我。”
“師尊你不要不理我,我會哭的。”
師尊最怕他哭。
第一次哭的時候,師尊說有他在,現如今卻是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柳卿華從不食言,用掌門号令幾乎将梧桐宗的弟子召集了個遍 。紀玉竹最高處一眼看去,下面全是眼熟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一向忙碌的二師兄也站在下面,身旁就是季師姐。
曾經嚷嚷着要和他切磋,現如今卻在雙目對視後移開視線。
“你當真能下得去手?”掌門站在柳卿華身邊,啞聲問他:“你要如何解決?”
柳卿華抿唇:“把我給他的東西收回,希望能留下他的性命。”
掌門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有一瞬間的怔愣,眼神裡閃過一絲錯愕:“你知道靈根不會再長,本就靠藥物強行長過一次,你這是将他往火坑裡推。”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柳卿華身上,在他擡手間偶然瞥見袖口内一片空蕩,隻有一截手還留在外面,突然就閉上嘴。
柳卿華又何嘗不知道這點,不過是為他博得一點生機,沒了靈根又如何,他總得活下去。
紀玉竹想過千種萬種柳卿華懲罰他的方式,獨獨沒有想過會是這一種。
生剝靈根的痛他一輩子要忍受兩次,這次卻不大一樣,心痛掩蓋住了□□上的痛。二者交織在一起,他最終還是沒忍住噴出一口老血,趴在地上不知所措。
那這次呢,這次……也要将他活埋?
系統在他腦海中急的哇哇叫,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柳卿華的數值沒變,做出來的事怎麼和沈重羽那家夥一樣。
系統:【别急宿主!我我我我給你再換一個再換一個,難道還愁人不夠多嗎,總有一個會成功的。】
紀玉竹無話可說,身體已經痛到不想再動。
高台之上血腥味蔓延至整個梧桐宗,他的血順着高台一點一點往下滴,落到地上啪嗒啪嗒的,聽的人心驚。
生剖靈根的痛常人忍受一次便一命嗚呼,紀玉竹唯獨承受了兩次。這場面看的在場的弟子都不忍直視。
有膽小的女修早已撇過頭去,用手捂住口鼻。
陳千安就站在不遠處,眼中沒有憐憫隻剩壓抑這的興奮,雙手被重華仙尊緊緊握在手中,不斷的撫摸着。
“千安,這便是給你的交代。從今日起忘掉那些事吧,娘會永遠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