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哭了?”
直到徹底擺脫了身後之人的視線,紀玉竹才将他從懷中剝離,盯着小孩紅彤彤的小臉。
小孩應該是沒怎麼在人前落過淚,不好意思的撇過頭去,崛起的小嘴讓紀玉竹不禁想到弟弟兒時的模樣。
若是說恨,他達不到那樣的期望,若是說愛,他會覺得對不起自己。
複雜的感情一直環繞心間,以至于他和弟弟也并沒有多親近,直到現在他的屍骨都可能還未被發現。
“我才沒有。”柳大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在想什麼?”小孩突然問道,眼神一直在他身上遊走。
“什麼都沒想。”
紀玉竹回答的利落幹脆,他沒打算将自己的痛苦分享給他人,更何況還是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
“可你魂不守舍的模樣,分明就是心裡有事。”小孩小聲嘀咕的話落進他耳中,緊接着又聽他道:“你也丢了自己很重要的人嗎?”
紀玉竹腳下的步子一頓,緊接着周身染上一層戾氣,兩手一松,柳大立刻被他摔在地上。
他被摔的疼了,從嘴中嗚咽出聲,但好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所以在對上紀玉竹那一雙眉眼後又不敢出聲。
“不該問的事情少問。”紀玉竹道:“為什麼要說也?”
柳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道:“你能帶我回家嗎?”
紀玉竹忽然扭頭看向他:“不是要去找你母親嗎?”
“對不起,我早就找到了。”
紀玉竹愣了一下,眼神在他身上遊走片刻。
他沒在多問,兩個人就這麼心照不宣的避開他們都讨厭的話題。
柳大個子很小,紀玉竹不知道他以前是幹什麼的,當腳踏進梧桐宗的那一刻起,稚嫩的小臉上沒有對未知的恐懼,也沒有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這麼大的地方,隻有你一個人住嗎?”他問。
沒有人的梧桐宗實在冷清,紀玉竹花了幾天時間将他修繕成原來的模樣,可落下的傷痕永遠不會消失,就算他再怎樣修複還是會有破敗的迹象。
“不是。”
紀玉竹回答他。
“以前有一群人住在這裡,像家一樣。”
像家一樣的感覺,紀玉竹後知後覺。
柳大的臉上看不出深色,拽着他衣擺的手卻在微微發抖:“那他們人去哪了?”
“另一個世界。”
紀玉竹柔情的拉起他的手往青雲峰的方向走去。
“等我幫他們做完事,就要去找他們了。這個地方,我就留給你了。”
或許是柳大這個名字讓他覺得親近,脾氣再壞他也兇不起來。
系統不知道是死是活,反正他死了,系統會自動傳送回去。
梧桐宗不在了,就連裡面各種的寶物也被洗劫一空,留給他的隻剩一具具已經冰冷的屍體。他的腦子已經不想再去思考其他的問題了,唯一支撐他的隻有複仇兩個字。
青雲峰他特地打理過,在夜裡給柳大安排了其他的房間,自己則是呆在師尊的房裡徹夜難眠。
他的心如同針紮,被過去刺穿。
半夜三更時,房門忽然被敲響。柳大怯怯的推開房門,對上紀玉竹冷冷的目光。
“我怕一個人。”
小小的一個人捏緊自己的衣角,抿唇有些不敢看他。
紀玉竹盯着他愣了好久,忽然被媽媽的一巴掌扇醒,伸出手示意他過來。
柳大很興奮的跑過來,就像當年的他一樣。
鬼使神差的,紀玉竹撫上他的臉頰,始終想不明白,這樣小的一個人,站起來才剛超過他的一半,那扇來的巴掌為什麼會這樣無情。
柳大故意蹭了蹭他的手掌,咧開嘴對他笑。
紀玉竹回過神來,收回手側身躺下,冷冷撂下一句:“别出聲。”
“可是我想挨着你睡。”
“你自己沒有枕頭嗎?”
柳大愣了愣。
“有的。”
委屈的兩個字狠狠拿捏住了紀玉竹酸澀的心,或許是想愛小時候的自己,他做不到絕對的冷漠無情。
柳大本來都已經躺好了,忽然被一個臂膀猛的摟進懷中,心髒砰砰直跳。
“亂動就滾。”
本來是很冷的一句話,他卻笑了一下,往紀玉竹懷裡鑽。
紀玉竹閉上眼,不耐煩的“啧”了一聲,柳大又瞬間安靜下來。
兩個人緊緊挨着,被窩都變熱了。
紀玉竹忽然察覺到困意,額頭似乎被被貼上溫熱,眼皮卻沉重的打不開。
一道灼熱的目光正盯着他。
一雙大手輕輕撫上他的腦袋,就像師尊曾經那樣。
“你總是讓人放心不下。”
本該是柳大睡着的位置此時此刻換了一個人,若是紀玉竹還醒着,此時此刻估計都該跳起來撲上去一直當個挂件了。
柳卿華替他壓了壓被角,修長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頰。
“你會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