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時候,段寞然突然收到葉家的信:葉夫人病重,想段寞然下山去看看她。
徐景聽段寞然說起這事兒的時候,滿面愁容:小師妹一直暗中幫他們打理外門諸事,才讓沈寂雲沒能降罪他們辦事不利。要是段寞然這一走,估摸着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起初,段寞然在沈寂雲跟前還是絕口不提此事:段寞然的印象裡,葉夫人應該是身體安好,她不敢保證消息是否屬實,畢竟上輩子她就是這麼下山,半路被沈寂雲帶走的。
誰知道會不會再出意外。
段寞然最近整理外門卷宗,總是很晚才睡,第二天醒得也更晚,去沈寂雲那兒做早課時,沈寂雲也順道問了怎麼回事。
段寞然随意搪塞過去,做完早課背好書,她跑下山,舒易水将岚閱宗來的消息遞給段寞然。她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邝诩送的信。
“他怎麼說?”舒易水詢問她。
段寞然面色難看,道:“葉夫人病重恐怕時日無多,他們也準備去江南,問我什麼動身,屆時好在葉家碰面。”
“那你要去?”
“當然,”段寞然回答,“葉家待我不薄,我少時便是在葉夫人的照料下長大,她現在病重,我怎麼能無動于衷?”
翌日,段寞然向沈寂雲提及此事時,殿中鴉雀無聲,沈寂雲停下飲茶的動作,端詳跪地的段寞然。
她低眉順目,卻執意不改。跪在沈寂雲跟前道:“縱然弟子此生隻願長伴師尊身旁,可葉夫人對弟子的恩情不能不報。寞然不過此去月餘,還望師尊成全。”
你當真隻願常伴我左右嗎?沈寂雲垂眸兀自暗問,将茶一飲而盡後道:“不過月餘,你記得回來。”
段寞然叩頭應“好”,拜别沈寂雲後即刻出發。段寞然水路,不過三四日便到了江南。
停靠船後,水霧沆砀的江面拉着巨大的船帆,大字篆刻“岚”。這麼大排面,除了岚閱宗确實沒誰幹得出來。
段寞然等在岸邊,岚閱宗的人陸陸續續下來,邝诩從人群裡看了她一眼,立刻被邝嘉瞪回去,兩人就這麼錯身而過。
他們走出不遠,葉經年圍過來。
“阿寞,你終于回來了。”葉經年目光如諱,段寞然看不明白他什麼意思,隻是回答:“葉夫人呢,她身體可還安好?”
葉經年點頭,道:“我娘她一切安好,那你還打算走嗎?”
段寞然沒有回話,隻是隐隐覺得葉經年與之前不一樣了,說話的語氣讓她不自在。
段寞然和他一起走回去,家家戶戶挂着還未揭布的燈籠:年關已過,現在都開春為什麼還沒揭布?
葉經年的話她聽個七七八八,也無心回話,他樂此不疲的指着某些地方說他們小時候,段寞然卻注意到拱橋下沉底的小舟。
傍晚回到葉家,段寞然便去拜訪葉夫人,她面色蒼白,骨瘦如柴,倒是見了段寞然仍然能夠健步而行,上前拉住她的手,各種詢問。
“阿寞這些年在外頭過得……”
“夫人!”段寞然突然打斷她,葉夫人神情忽然變得呆滞,雖然不過片刻卻叫段寞然覺得奇怪,她隻是追問:“我聽兄長說您病重,所以特意來看您。”
葉夫人表情僵硬,扯出笑容回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染得風寒重些,到今天才下榻,剛好你又來了,我高興。”
下人将段寞然送回住所,葉經年半途接手同她道:“我娘她最近變得很奇怪,總是很遲鈍,醫宗的人也說不出原因,隻說可能上了年紀行為遲緩是常事。”
段寞然點點頭,送别葉經年。
早上天還未亮,院子外腳步聲此起彼伏,一刻沒斷過。段寞然起身出去,恰好葉經年停在門口。
寒暄過後,段寞然問他們在幹什麼,葉經年神清氣爽說:“我娘熬過冬天身體好轉,所以宗主準備大擺宴席,廣邀四方,這些都是做準備的。”
段寞然點頭,又去見葉夫人,不過她抱恙未起,段寞然也沒見到,隻好支開下人獨自出門。
沿街的挂滿燈籠,段寞然越發覺得事情蹊跷。“瘋婆子!”邝诩在背後叫她,屁颠屁颠的跑過去。
“渾小子,你們到江南真的就是為了探望病重的葉夫人?”段寞然心有困惑的問。邝诩臉色明顯一滞,回答:“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事?能邀動仙門百家的莫非婚喪嫁娶之事,如今葉夫人未死……”
邝诩言盡到此轉而道:“算了不重要,我給你一樣寶貝,要是出什麼意外你也可以第一時間找我。”他掏出黃龍玉佩,遞給段寞然,低聲道:“葉經年在後頭看着我們,我哥估計也快到了,不好說話,你悠着點。”
段寞然循着他身後方向看過去,果然青綠衣袍洩出巷角,邝诩不再多話,送完東西擡頭看見邝嘉,立馬腳底抹油跟上去。
待他們走遠,葉經年才出現。他走在段寞然身邊,煞有介事的問:“剛才來的路上遇見岚閱宗兄弟兩個,那渾小子沒跟你說什麼混賬話吧?”
“沒有。”段寞然報以一笑,坦然回答,“就送我一個禮物,莫名其妙的。”
葉經年聽完也笑了笑。
“能邀動仙門百家的莫非婚喪嫁娶之事,如今葉夫人未死……”邝诩這句話始終斡旋段寞然腦海,段寞然心道:莫非婚喪嫁娶的大事,葉家沒有女眷,葉經年好像從未娶妻,何來婚喪嫁娶的大事?
回到葉家,大半夜葉夫人突然說想見她。燭光映照她幹癟的臉,畫面異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