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蒙洛州最大的銷金庫,紅牆,千萬人為之迷戀、瘋狂的地方,今天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紅牆的外觀,似乎隻是一家不算起眼的私人會所,庸俗的黃金不要錢似的鋪滿整面天花闆,一入場,便覺閃爍刺眼,金錢的味道令每一個有備而來的人血脈偾張。
流連忘返。
來客披着兜頭的鬥篷,臉沉在黑暗之下,叫人看不分明,然而鬥篷之下偶爾露出的幾片衣角,懂行的人一眼便都知道這人不容小觑。
骰子的晃動似乎在他經過的瞬間不約而同停滞了一刹那,賭徒們猩紅的眼睛接連追随着神秘人而去,又仿佛隻是被他身上特别的香氣吸引。
不是香水,而是蒙洛州漫山遍野最常見的花香,清淡優雅,存在感并不強,卻偏偏出現在這裡。
突然,有個瘦小人影一把沖出貴賓室,一個接一個撞倒了一連串人,然後看也不看地朝那人撞來。
跟出來的經理沒來得及攔住,喝道“抓住那個小賊!”,眼看就要當庭發生交通事故——
鬥篷裡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扶住了跌跌撞撞的來人。
手上挂着纖細手镯,随着動作前後搖晃,撞到了伶仃的腕骨。
經理輕輕“嘶”了一聲。
那人冷淡的嗓音在鬥篷下傳來:“看路。”
他垂下眼,與撞在懷裡的人對上眼,才發現那是一名不到十歲的小女孩,臉蛋髒兮兮的,太瘦了,顯得那對眼睛像探照燈。
經理立刻招呼着保安把那個賴在客人身上不走的家夥架走轟出去,自己迎了上來。
他殷勤地遞上一塊帕子。
來客收回手,并不接他的東西,隻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你放進來的?”
經理的汗毛差點一起站起來敬禮。
他哆哆嗦嗦地說:“那小兔崽子是自己悄悄跟着一個客人溜進來的,一看就是慣犯……”
話說一半,他一咬舌尖,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進入内廳,那人放下鬥篷,露出其下新染的粉色短發,俊秀精緻的臉很白,綠色眼眸懶懶的,朝他瞥來。
經理立馬低下頭:“這事是我的疏忽,抱歉,我會處理。”
短短一年的時間,紅牆這位新來的神秘老闆溫水煮青蛙,将紅牆内部大換血,從内到外全換成了他的人,嚴絲合縫到像一個無縫的鐵桶。最後剩下的原班人馬,隻留下負責管理的經理。
經理是紅牆唯一知道新老闆身份的人,但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那個人究竟是從哪變出這麼多對他忠心耿耿的自己人,也完全想不到他居然有這樣的手腕。最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老闆會獨獨放過自己。
他現在已經完全成了光杆司令,紅牆内禁止任何通訊設備,沒有大老闆的允許,他甚至連書信都遞不出去。
作為在這種地方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經理有一雙異常毒辣的眼睛,他一眼就看出,自己這個新老闆性格天生淡漠,缺乏情感,并且還有某種嚴重的表演型人格。這樣的人經理在賭場見多了,他的新老闆,是個天生的賭徒。
蘇缪心裡有強烈到憑他自己完全無法承受的野心和欲望,才會總是表現出那種極其倦怠的神情。
這樣的人往往有一個優點,就是對自己想做的事非常專注,勢在必得。但有時又會優柔寡斷,混淆表演出的人格和真正的人格,忽略自己真實的想法。
就會非常痛苦。但同時,這種痛苦構成了他異常矛盾而迷人的氣質。
“喂,什麼事?”
經理激靈一下回過神,就見蘇缪舉着電話,大馬金刀坐在了會客的沙發上,雙腿交疊,仰頭的角度恰好露出滑動的喉結。
隻有在完全屬于自己的地盤上,他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