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李香柳拍桌而起,怒氣沖沖道:“她們說的話怎麼能信!你排行第四,上面的饒興武和饒梅都沒成親,怎麼就輪到你了?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我這就叫上大哥二哥去饒家找他們算賬!”
李香柳雖看着嬌小玲珑,但性子卻頗有路見不平的俠女氣,尤其是她和饒絮關系要好,這幾年對方在饒家是怎麼生活的,她也一五一十的見過,早堆了一肚子不滿。
饒絮急忙伸手拉住她,用餘光微微看了眼屋外,見遊滿和李三叔都沒注意她們這邊,才輕聲安撫:“和他們沒關系,我自己也是這麼想的。饒家不是好地方,但我娘當初看我還小,所以才要我住在饒家,好歹看在我幾個叔伯堂兄弟的份上,沒人敢欺負。”
李香柳被勸住坐下,然而仍舊對饒家有諸多看不上,埋怨道:“到頭來欺負你最多的就是他們。”
饒絮低頭笑笑,她娘以為二房隻有她一個孩子,看在血緣的份上饒家人也要看顧一二,不至于虧待到底。更别說她爹去了的時候,怕母女兩個幹不了多少活,特地将攢了多年的私房,約有五貫錢交給了爺奶,就指望他們給口飯吃。
然而她爹去後,娘要幹的活更多,起早貪黑還要護着她,本就因為悲痛難抑而受損的身體更是沒撐過三個月。
那之後,她就一個人包攬了饒家全部的瑣碎活計,看着是饒家的姑娘,不用下地幹活做工,實際上還不如地主家的長工。
李香柳見她半晌無話,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話失言,下意識捂了捂嘴,讪讪笑道:“阿絮,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饒家不做人,心裡為你不平。”
“我知道的。”饒絮嗓音輕緩,看着她彎了彎嘴角,“所以我才想着借說親的名義從饒家離開,總歸都是要成親的,早一時晚一時對我差别并不大,而且我雖然上面還有堂哥堂姐,但說起來我爹娘隻有我一個,我排行老大,說親在他們前面也不是什麼問題。”
富貴人家才更看重這些排行長幼次序,像他們這種地裡刨飯吃的農戶,隻看兜裡有沒有閑錢能不能說上親事,更甚者還有兩家互相換親的,就隻為了趕緊讓兒女成家傳宗接代。
李香柳嘟了嘟嘴,看着她臉上柔柔的笑心裡有些難受,分明饒絮就是一等一的好姑娘,但偏偏遇上饒家一窩黑心爛肺的人,逼得她小小年紀就要整日幹活,如今還要自己籌謀婚事。
“你放心,正好這兩天大哥二哥都沒出門,我明天就拜托他們去隔壁……是上河村對吧?”李香柳邊說邊吸了吸鼻子,見饒絮點點頭,又接着道:“去打聽打聽胡家還有那個胡老大的名聲,要是不好——”
她揮了揮拳頭,“我讓大哥二哥揍他!”
饒絮失笑,“八字還沒一撇呢。我雖然想借成親離開饒家,但也不想剛出火坑又進狼窩,要是胡家真不好,我絕不會答應,我奶他們就算想摁頭應了也拗不過我。”
李香柳撐着臉低低歎氣,随即又将視線落在饒絮身上,煞有其事的打量着點頭,弄得饒絮不明所以,低頭看了眼衣裙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唉,要是這時候有好人能蹦出來——”她說着突然頓住,雙手猛地擊掌,目光灼灼地盯着饒絮,似要在她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香柳?”
“我想到了!”李香柳雀躍道:“阿絮,你别擔心,就算胡老大不行,我也有其他人選了。”
饒絮疑惑的嗯了聲,一時之間不知道李香柳想到了哪裡去,然而看着對方振奮激動的神色,她識時務的沒有潑冷水。
外面的遊滿和李盛一開始還能聽見些許她們之間的談話,随後二人的聲音漸低,隻能依稀看見李香柳眉飛色舞的表情和旁邊低眉淺笑的饒絮。
趁李三叔發現之前,遊滿及時轉移了視線,略略在腦海中扒拉了下,才終于找到一件事拿出來說,隻是本就是強行湊數的小事,反倒弄得李三叔有些奇怪。
遊滿低頭咳嗽了兩聲,“叔,我想起來家中還有些沒收拾好,眼看着時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李三叔愣愣哦了兩聲,起身送走遊滿,回身關門時還有些好笑:“這小子,一開始我問的時候還說沒事,他那破屋子我還不清楚嗎,冷清又破敗,光是打掃就得花上好幾日工夫,要是沒人搭把手,過冬前都不一定能收拾齊整。”
這邊饒絮将話說完後也不多留,明兒是鎮上趕集的日子,她還想着今天多摘些野菜好去集市上賣個幾文錢,離開饒家後吃穿她都隻能靠自己了。
李香柳也知道這些,她拿了個背簍跟在身後一起,甚至每次饒絮找回來的野菜不想被饒家人發現,就是放在她們家後院籬笆邊上的,趕集的時候繞路過來拿就是了,否則叫那群惡狼看見了,半個銅子都沒法存下。
她們所在的村子名叫雲山村,周圍有幾座大山連綿不斷,又有一條河流經過,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然日子不富裕,但也沒餓死過人。雲山村距離鎮上大概有一個多時辰的腳程,要是坐牛車就快上一倍,每逢有什麼大集,村民大多都有去賣菜賣竹籃的,多少也算個進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