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趕大集的前一日，遊滿就有些失眠，翻來覆去的在床上烙煎餅，惹得本來昏昏欲睡的饒絮也失了困意，仰着臉看他。

“你寅時初（淩晨三點）就要起身，怎麼還不睡？”

遊滿抱着她，将頭埋進肩裡，悶聲：“有些擔心明天。”

饒絮輕拍着他後背，“走到這一步了還怕什麼，做生意又不是一次論輸赢，我們本來就是生手，就算一開始有些不好也是常理。”

遊滿雖然對殺豬賣肉的事頗有信心，但承受的壓力也不可謂不大，要是隻有他一個人也就罷了，行不通大不了餓兩頓肚子然後繼續去賣力氣，怎麼折騰他也無所謂；但如今有了饒絮有了家，他自然而然就生了膽怯，害怕失敗害怕一事無成，害怕拖累她跟着自己過苦日子。明明家裡一開始還有些餘錢能過下去，但因為他要做這個行當的緣故，對方将聘銀都全拿了出來，花到現在分毫不剩，白添了許多擔子給她。

“要是我沒打算做這個，也許現在我們會更好過些。”

“你怎麼知道就會更好些？”饒絮本來擔心他沒說話應該怎麼繼續安慰，冷不丁就聽見這麼一句，笑了笑，“萬一更糟糕呢？再者說，就算最後沒做下去，我們好歹也試過，以後也不會後悔，不會有假如等等設想。”

“我當初在薇娘和李邦的喜筵上趕鴨子上架的幫忙做菜，後來由此就想做廚娘接席面掙錢，你不是也全力支持沒說什麼嗎？”

“這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我想做的事情你支持，還說家裡的事情你來負擔，我隻需要專心做喜歡的事就好；那你想做的事情我也支持，你盡管去做，好壞都無所謂，家裡還有我。這不是一樣的嗎？”

饒絮說着就往下縮了縮身體，将肩膀從他下巴處挪開，故意氣道：“難道這個家隻能你養，我來就不行嗎？”

遊滿聽出她話裡的生氣，慌張的擡頭去看，手掌也下意識摸上她臉頰，正對上一雙笑盈盈的眼睛。

他憤憤的湊上去咬嘴唇，卻在碰到時下意識放緩了力氣，“吓唬我。”

饒絮在他唇上磨蹭了下，熟門熟路的在他懷裡找到舒服的位置，“所以别擔心啦，陪我睡覺吧，不然明早寅時我可沒法陪你起床。”

經過這番鬧騰，遊滿的心緒在大起大伏之下果然沒有之前那般緊張忐忑，又低聲同饒絮胡亂說了幾句後就醞釀出了睡意。

翌日大早二人就着急忙慌穿衣起身，将背簍秤杆子殺豬刀草繩等東西裝好，踏着夜色往薛平養豬的棚戶走去。

一行人也沒多話，薛平老秦特地給他挑了頭百來斤的豬，花去九百六十文，又借着地方現殺了豬拔了毛，最後還将老秦常用的闆車也借了過來，好運豬肉進鎮上，當然又花去了共十五文借用場地闆車的費用。

等二人趕到擺攤的位置時，已經是辰時過了，集市裡正是人最多的時候。

半扇新鮮豬頭攤在案闆上，很快就迎來了詢問的客人。

“之前沒見過你們，是新來的？”

遊滿剛殺過豬，身前的褐色罩布上還帶着豬血的痕迹，渾身的煞氣還沒消散又肅着一張臉，回話也闆正得厲害沒個笑臉，有個别膽子小的甚至看上一眼就轉身走了。

剛把東西從背簍裡一一取出來的饒絮見狀，連忙推他去旁邊換成自個兒上前，“是啊，我們頭一天來擺攤，大哥大姐你們要買些鮮肉嗎，都是剛宰的，肥肉十五文一斤，五花肉十三文，純瘦肉八文。”

攤前駐足的衆人一聽，都有些心動，隻是嘴上還要講價：“你們賣得比别家要便宜兩文，别是這豬有什麼毛病，是病豬肉吧？”

饒絮笑意不變：“這不是今天剛開張嗎，所以都賣得便宜些，也隻這麼賣一回，也是想和大哥大姐你們混個眼熟，日後可要常來光顧才是。”

遊滿在旁邊定定地看着饒絮，幾乎她說一句他就點一下頭，有注意到他的婦人紛紛笑話，又聽見隻有今日才這麼便宜，互相對視一眼後個個都搶着開口。

“給我來兩斤肥肉，我拿回去煉油。”

“我要一斤五花肉一斤瘦肉。”

“豬下水賣嗎，什麼價？”

一遇上要肉的饒絮就主動退了兩步，讓遊滿上前切肉上秤，她在旁邊收錢，順便将豬下水和豬血都提了出來擺在攤前。

“賣的，豬下水三文錢一斤，你要是要我就給您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