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夾雜着劣質麥克風的“咔嚓—”聲。
“零号......失敗......”
“細胞損失......百分之七十......”
“RIM......BA......”
“DOUBZE......”
......
許多穿着白色大褂的人正站在透明的大玻璃窗前,注視着一個活物的動作。
尼古拉覺得自己的視野好像愈發模糊,哪怕貼近玻璃,竟然也看不清裡面的人長什麼樣子。尼古拉隻能看見他在戰鬥,與那些機械造物戰鬥、與一些不成人形怪物戰鬥。
“Merde alors!”
“Con!”
......
裡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尼古拉能聽見身邊白大褂憤怒的粗口,他不适地皺了皺眉,将臉越發貼近玻璃,想要知道對方的狀況。
“Bang———”
尼古拉錯愕地眨眼。
實驗體的身體碎了。身上崩出的碎塊沾在玻璃上,白紅交錯,絢爛得像場夏日煙火。
尼古拉犯了幹嘔,他覺得自己眼睛裡好像沾了血,他用力地跑進去,嘗試着蹲下、伸手,想要撩開那被血染得看不清顔色的發絲,卻忘記自己身處夢境。
他的手,穿過屍體的頭顱。
恰在此時,正在搬運的人手一抖。那塊遮擋的發絲飄起來,底下死寂的海藍色眼睛恰好露出,正對着尼古拉的雙眸。
“!”
尼古拉心一突,猛地抽回手,哪怕沒觸碰到,也覺得一股粘膩的感覺順着手臂,往上纏繞。
他卻顧不得這麼多,那與他一樣的面頰讓他驚懼異常。
周圍的場景變成了儲存室,裡面裝滿了瓶瓶罐罐。
“呼......呼......”
随着他的呼吸,福爾馬林中的心髒、胃、肝、大腦、眼球似乎都活了過來,它們朝他看來。
尼古拉一眼掃去,就能将它們拼湊成一個人的模樣,但也知道它們大概來自于不同的人。
“......是我嗎?”
尼古拉抓緊胸口處讓他窒息的衣服,執拗地發問。
“......你們,是我嗎?”
他被架在血肉澆築的探照燈下,突然領會了一個事實:成千上萬個相似的“人”,已經死亡。
尼古拉“蹭—”地掀開被子,眨眼之間,便見到一道黑長的身影湊近。對方的手還懸在他的眼皮上。
他眨眨眼,讓布滿水霧的視野清晰起來,才發現那還是讓自己做噩夢的罪魁禍首。
“你做夢了.......”
魏爾倫語調古怪地收回手。
“夢見了什麼?”
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我忘記了。”
尼古拉茫然地捂住頭,頓頓的昏漲感堆積在那裡。
如果不是剛剛接近,發現尼古拉的眼球在睡夢中轉動,他或許也不會知曉尼古拉在“做夢”。
魏爾倫審視着他,仔仔細細地将他的一舉一動收入眼中———慌亂、沒有說謊的小動作、正常人的生理反應。
“忘了嗎......”
還真是像極了人類。
◆
【通靈者】的精神好了不少。
他的黑眼圈在變淺,對身上多出來的習慣已經熟視無睹。甚至于做任務時的疲憊,已經切實地因為休息而消失得一幹二淨。
反複确認搜查魏爾倫的任務一無進展時,他居然也沒有更加焦躁,而是圈圈畫畫出自己無法任由去往的地方———巴黎的富人區、超越者的住地。
假使那人膽大包天,去往某幾位不被允許移動的、精神系異能者的領域,那麼【通靈者】會愉快地去讀取他的屍體。
“......勾結他國間諜?”
沒有任何人的消息,他不得不做出更危險的猜測。
利益至上的人,倒是有很多。可不論出于什麼原因,出賣法蘭西利益就是叛國。
該去申請調令嗎?
不,打草驚蛇可不是個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