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道對蔺之遠還有感情嗎?
雲擇早已弄不明白自己,現下他無處容身,難有喘.息的空間,也沒有哪裡可以安放自己的内心了。
他其實很亂。
那又何需介意更亂一些?
或許他正需要混亂一場。
或許……親手把刀插在心口上,疼痛着、麻木着直到撕心裂肺便能夠得到解脫了。
“雲公子?”
桑隐喚了他一聲。
“叫我雲擇就好。”
雲擇改變了主意,“你幫我洗的那套衣服可幹了?”
“應是沒幹。”
“去看一看吧。”
雲擇擰着袖子上的雨水往樓上走。
桑隐看着他的背影,擡步跟了上去。
連着下雨天,之前留在這兒的那套衣服果然沒幹,雲擇扯.掉身上淋濕了半截的外袍,坐到榻上。
桑隐合上門,單膝跪到他面前,擡首感受着從他精巧美妙的鳳目中垂下來的晦澀目光。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桑隐低下頭去。
以唇.舌付諸行動。
……
疾雨拍打着窗台,一直沒有停歇的意思。
雲擇還是有些不适應,習慣性地抵觸,他隻能強迫自己放松精神,好在病痛沒有來襲。
桑隐則很投入,也很認真。
許久之後,雲擇方漸漸為他的努力有了些動容。
說不上來好與不好,但慢慢地沒有那麼繃着了。
……
他看着桑隐低頭時的沉靜眉眼與秀氣臉龐,這樣清隽如畫的一個人跟眼前的事情實在是違和。
他竟突然有些不忍心。
随後修長的指擡起了桑隐的下巴。
桑隐微微疑惑地看向他的眼睛。
雲擇道:“你還好嗎?”
桑隐點頭。
雲擇把他拽起來,扯.進了帳子裡。
……
雨聲若擂鼓,緊閉的窗戶都不能擋住那種嘈雜。
不過嘈雜對于他們來說或許正好。
他們并不想聽清對方的呼.吸。
也沒有給對方親.吻。
畢竟沒有感情,他們不愛彼此。
一切都是原.始的希求。
……
雨越下越大,似是要把這座城給淹沒。
汗水落在桑隐臉上,桑隐卻懷疑那是雲擇的淚水,他内心有一片地方大概也曾這般哭泣過,但眼睛是從來不會流淚的。
奇異的是,其他地方反倒不像眼睛那樣幹涸。
在海浪暴雨的肆虐下,終究要浸.潤如潮。
……
他撫向雲擇的臉,看到雲擇有片刻的愣神,似是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誰。
迷茫,混沌,心裡的感覺說不清。
雲擇病了那麼長時間,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出過力,他倒不覺得辛苦,畢竟在茶館裡他的病狀不太嚴重,他隻是有些困惑,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又忽然有一種錯覺,似乎越是靠近桑隐,他那些混沌燥郁如夢似幻的痛苦便越是會減輕一些。
伴随着一陣疾風,窗子被吹開,不加遮擋的擂鼓雨聲肆無忌憚地滾入了房間。
滾進了他們的耳朵裡,擊碎了他們的理智,也擊碎了他們心理上最後的抵觸。
……
因為雨聲的影響,他們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反倒可以無所顧忌,去放.肆所有聲音。
狂雷陣陣,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迷茫還是痛快。
……
天在放晴。
桑隐得了雲擇的指點,再煮出來的茶味道便好了許多,但是仍舊不及雲擇。
今日客人不少,大家大半都是為了老闆的臉來的,茶水味道的變化沒有人發現,倒是都來關心桑老闆臉上未褪的青紫,很是心疼了一番。
桑隐還是平常的模樣,沒有因為誰的特别關心就多說一句話,隻是燒水煮茶,力圖讓自己的手藝可以有所增長。
大家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冷淡,喝着茶,享着悠閑時光,再聊一些閑話。
“你這套頭面好是精巧。”一位貴婦對着密友羨慕道。
“專門從明月閣訂做的,這套樣式就連天子最疼愛的妹妹德馨長公主也用過呢。”
“是嗎?真好看。”
“說到德馨長公主,”另一位貴夫人道,“我家有親戚在皇都,聽說天子已經為燕侯爺和德馨長公主賜婚了。”
“燕侯竟然要娶長公主嗎……”
燕侯非為普通王侯,他是皇朝第一世家燕氏一族下一代的掌舵人,燕氏的地位極為特殊,在皇朝之中,你可以不敬天子,但絕不可不敬燕氏,天承建朝以來,代代皇後都是燕氏之女,這是曆經七百年從未變過的約定。
燕氏倒沒有規定兒孫一定要娶皇女為妻,隻是到了燕侯這裡情況有些特殊罷了。
聽着這些傳言,桑隐眼底浮現刹那的恍惚,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他仍在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