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隐這個人很淡,淡在表象,骨子裡實則很硬,且自我,他不喜歡的便丢棄,他喜歡的便絕不放手。
雲擇覺得自己心跳的聲音太大了,他聽不到自己的呼吸,聽不到其他任何一種聲音,唯有桑隐的聲音清晰無比,一下一下占據了他心裡的每一寸角落。
這是一種從未感覺過的悸動,他感到自己在顫抖,喜悅有之,感動有之,随之而來的擔憂自然也有,但桑隐已告訴他不必擔憂,不能因為對未來的憂患而舍棄現在。
桑隐說:“我們是一樣的人,雲擇,你現在慌亂了而已。”
因為慌亂才違心地打算離開,雲擇原本是個潇灑的人,随心而動,管他明日如何,當下痛快了才最緊要。
可是他又有什麼理由一定要留在茶館?
他想留下。
為什麼呢?
“桑隐,看到有人親近你,我心裡不舒坦。”
桑隐:“是嗎?”
雲擇擡眼:“你難道不是?”
桑隐說:“嗯,我也不舒坦。”
雲擇以額頭抵住了他的額頭:“為什麼呢?”
不用桑隐回答,他接着道:“我看不明白自己,畢竟從一開始我就忍不住靠近你,那時候大約是皎月的吸引,我便因此而生迷障,總以為自己想靠近你全都是因為皎月,然而……我想神光再厲害也控制不了欲.念,控制不了我所有情緒,控制不了我的視線,以及,我想對你的占.有。”
氣息牽引,雲擇輕輕.吻了一下桑隐的唇:“我喜歡你。”
桑隐擁住他,與他交換呼吸。
待熱情都浸在了綿綿溫柔裡,方稍稍分開給對方一點點喘.息的空間。
桑隐說:“我也喜歡你啊。”
是雲擇一點一點融化了他冰封的世界,喚醒了他麻木的心神,或許從不由自主留心那精妙的鳳目和好看的雙手時就已經注定了他會喜歡上這個人,從細節喜歡到全部。
桑隐的聲音從未如此柔軟又熾熱,燙得雲擇自耳垂到心口皆酥酥麻麻,不能自已。
……
“那倆人呢?捆個狸貓怎麼這麼半天?”謝乘羽擺正一把椅子,往後院那邊張望着,“隻咱們兩個什麼時候能收拾完啊?”
計非休把洗好的抹布扔他臉上:“本來就該你自己幹,你弄壞的東西自己收拾,再叽叽歪歪就拿錢!”
謝乘羽抓着抹布指他:“你這個小孩怎麼那麼暴.力?哪有你這樣的!”
“由來如此。”計非休懶得理他,但還要盯着他不讓他去後院煞風景,催道,“快幹活!”
謝乘羽隻得埋頭擦桌子,歎氣道:“你要脾氣好一點我就引薦你來馭邪司了,身手挺不錯的,專門練過吧?”
計非休:“馭邪司不都是一群飯桶嗎?我才看不上。”
謝乘羽:“……”
這天沒法聊!
榮洛踏進門的時候茶館的狼藉已經收拾了大半,這會兒撤了招牌不迎客,謝乘羽吭哧吭哧擦地闆,計非休倚着柱子聽雲擇彈琴,桑隐坐在雲擇身邊,則聽得更為專注。
“你們這兒特意雇了個苦力嗎?”榮洛問。
“對啊,不給酬勞的那種,”雲擇笑道,“榮小姐有何貴幹?”
“得了兩壇好酒,給你們嘗嘗。”榮洛從侍從手裡接過酒壇,得意地跟他們晃了晃。
“有酒!”謝乘羽激動地要跳起來,“榮姑娘你是仙女嗎?”
雲擇趕緊道:“小非,那是我們的!”
計非休立馬沖到榮洛面前,乖巧一笑:“姐姐莫要累到手,我來拿着吧。”
榮洛幾日前見過他,已經認識,把壇子給他,溫柔笑道:“小非是不是長高了點?”
計非休說:“我自己倒沒覺得,姐姐的眼睛好厲害。”
謝乘羽震驚地看着他這副跟方才天差地别的面孔,下巴險些要落地上去。
美酒自然是要大家一起喝才更美味。
後院葡萄架下設了幾張墊子,因葡萄藤尚不茂盛,仰首正好可觀漸漸在天幕顯形的疏星和明月。
謝乘羽這厮最是話痨,逮着幾人講他與小妖怪們你追我趕的恩怨情仇,他也最為嗜酒,但因為有榮洛在,便收斂了許多,話裡對她的殷勤之意大家都看得明白,榮洛隻含笑不語。
計非休蹲在角落裡逗了會兒暈暈乎乎的狸貓妖,聽謝乘羽聒噪的聲音聽得煩,便把配酒的鹵味往他手裡一塞,讓他占住嘴别再喧嘩,自己提了佩劍作起劍舞,給師父和哥哥姐姐當佐酒小菜。
他傳承于桑隐,桑隐已無争強好勝之心,對他沒有任何要求,隻他自己很有要求,每日刻苦練功,劍舞耍得有模有樣。
雲擇看着,拿了琴給他撫琴助興,桑隐也難得的在衆人面前哼起調子,這不是那段宛若歌謠的定魂咒,而是一首普通尋常的曲調,用來和雲擇的琴音最好。
同時,在雲擇的浸潤下桑隐也漸漸能喝下幾杯酒了。
夏夜的清涼環繞在每個人身邊,月光驅離了所有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