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拉開,在文秘的指示下,邊羽和她一起換了棉鞋進場。
高台的空間很大,約摸一百來平,套房一樣的陳設,“客廳”中隻有兩張賭桌,兩張各坐3個人,他們的助理保镖筆直地站在附近。邊羽跟文秘朝裡走去,順手把一份随身帶的文件放在茶幾上。
空氣中彌漫着雪茄和一縷淡的爆珠香煙氣味,那爆珠煙氣味來自右邊的賭桌。坐綠桌邊的兩個中年富商抽雪茄,坐在正中低頭看牌的男人,将一根未抽完的香煙擱在煙灰缸的凹口上。這個房間新風系統好,絲毫不讓人覺得煙味刺鼻。
那個坐正中位置的男人想必就是堯争,隻有他看起來年齡對得上。燈光晦暗,落地燈聚光在賭桌上,煙霧朦胧,堯争的模樣并不讓人很看得清,瞧得出是張中青年面孔,說不上非常年輕,但也不老,大抵三十歲中,他持牌的手袖子上别着一個小小的鷹形袖扣,邊羽覺得似曾相識,不過邊羽早已經忘記在申海格麗溫絲酒店的電梯裡和這張面孔以及這隻“鷹”有過晤面。
堯争将一張暗牌翻明,兩邊的富商凝眉毛掐了雪茄,逐個蓋掉手中的牌,除堯争外兩頭都是慘痛的氣氛。體面人輸錢不怨聲載道,但輸得多了,臉上到底還是寫點情緒,吞雲吐霧間夾着不悅的氣息。
“喲,堯先生,你今晚也赢不少啊。”旁桌一個頭發花白,年紀卻不老的中年男人說,并掀開了手中的牌,“豹子。你們二位?”
坐他對面的那二位拿手帕擦額上的汗,他們是高台下入場的玩家,不是他們這個老闆圈的,今晚輸掉的都是今晚赢來的、包括自己囊中的錢,不免玩到汗流浃背。
“李總,人來了。”文秘把邊羽領到左邊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前。她的老闆正是堯争旁桌的這位李總。
李總似笑非笑地擺弄着赢來的一條籌碼:“剛才我聽人說,你是今晚賭場的賭神。一起玩啊?”
坐在這張桌子上的一位玩家自覺地站起來離去,另一個攥緊手帕歎氣,小心地笑着:“李總,我……我是不行了,得走了。”也起身在李總不悅的目光下匆匆走了。
玩家不夠數,邊羽便沒入座,而是低頭整理一下自己微皺的衣領,順便從衣領下的口袋拿出一枚裝飾戒指戴上。這個很不把人當回事的舉動,顯然是讓李總有些窩火了,但他的怒氣在臉上還是轉為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隻是這次這個表情不對準邊羽,而是對準旁桌的堯争:“堯先生,我們在你那裡玩兩把?”
堯争吐出口中的煙,煙頭掐滅在煙灰缸裡。他眼神流到同桌的兩個富商上,細微有了變化,兩個整夜慘敗的富商便如獲大赦一樣辭别。
李總招呼邊羽坐在堯争那一桌,荷官熟練地把桌上的殘牌丢進垃圾桶裡,拆了一副新的牌。
“玩德撲?”李總問堯争。
“随意。”堯争又點燃一根煙。他習慣第一口煙之後,把煙放在煙缸缺口上,讓它自然燒完第一截。
他靠在椅背上等荷官發牌,眼神穿越過那縷升起的煙霧,正好望見光線朦胧中的邊羽。
煙霧在這張出衆的臉上編織成朦胧的紗,他的發色與瞳色好像變淡了很多,神形更加的讓人覺得冷淡、缥缈。
邊羽察覺到這道被煙霧層層遮掩的目光,不假思索回以直視。
“你從哪裡過來的?”堯争拿開那根煙,放到煙灰缸的另一旁,這個不值得去注意的輕巧動作,讓隔檔在他們視線之間的那層煙霧便這麼轉移了。
“内地。”
“這裡大多數人都是内地來玩的。”堯争問,“你是内地哪裡的?”
荷官用發牌闆分發三個人的牌,一人兩張暗牌。
邊羽轉了轉左手食指上的戒指,望着桌上牌的背面,同時回答道:“鹭島市。”
“哦,離這裡很近。”堯争兩張暗牌蓋在桌上,他沒有看一眼便丢出一個底碼。
“動車直達香港,再轉巴士,很方便的。”李總插入話題,随即跟出一個底碼,問邊羽,“怎麼樣?夠不夠?”
他們的底碼正是50萬,邊羽把手裡唯一的50萬碼跟了出去。
荷官往桌子中心發了三張公共牌,黑桃K,黑桃8,紅桃10。
堯争拿起那根燒掉一截的煙抽了一口,邊羽嗅到濃濃的紅酒爆珠味,眉梢輕微一動。
“比起烤煙,這個味道的爆珠讓我更提神。”堯争手指夾着煙說。
邊羽沒有言語上的回答,心底卻閃過微訝。大抵是驚訝于堯争能捕捉到他聞到那個味道後那麼細微的表情變動,并且還給出回應,笃定他内心一定是在好奇這個爆珠的味道一樣。
他們二人言語與微表情的交流,讓李總聽不明白,不過李總也沒把心思放在他們的交流上,觀察過牌局後,斟酌着待會兒要怎麼跟注。李總“在二人不注意時”偷看過了底牌。他牌不大好,因此此時無暇關注邊羽和堯争的對話内容。理清後面的下注思路後,方輕飄飄插了一句:“我們堯老闆和常人不一樣呵。”
堯争掂量桌上自己上千萬的籌碼,思考着什麼,開口卻不是下注,而是突兀地問:“你來這裡,不單純是想赢錢吧。”
“嗯,我來找你的。”邊羽坦誠回答,“來澳門之前我和你助理郵件聯系過了,因為一單合同。那時候大家還沒見過面。”
堯争微怔之際,他身後的助理瞬間鼓大雙眼瞪住邊羽。許是冒足冷汗了,助理方趕忙彎腰在堯争耳邊低語解釋,同時斜瞪邊羽,眼神寫着“你要害死我”。
堯争沒給助理任何反應,反而是看着邊羽的臉,那瞳孔黑得深不見底,十分不可捉摸。
“掃你興了?”邊羽問他。
“還好。”堯争沒理由為小事敗興,“我聽我助理說合同上的東西價值六十萬。你在外面赢到六十萬了?”
邊羽輕描淡寫地說:“在你這裡赢到也一樣。”
堯争身後的助理捏緊了手心,整個地僵住。而意想不到的是,堯争下垂的嘴角竟微上揚起來,輕輕笑一聲,什麼也沒說,隻是又丢一條100萬的籌碼。
“原來我們這個賭神是來聊生意的?不知道以為是來砸場子的。”李總扔一條籌碼出去,“我跟你堯老闆一百萬!”又拿一條小的給邊羽,“借你五十萬,一起跟啊。你棄牌可就沒意思了!”
堯争補扔一條籌碼出去:“我下的是兩百萬。”
李總愣了一愣,抿抿嘴,唯有再丢一百萬出去,重重說:“跟!”
堯争嘴角淡淡勾着看邊羽,邊羽跟李總說:“再借我一百萬,這一局還給你。”
李總見他那麼狂,咧嘴“呵”了一聲,扔了一條一百萬籌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