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趕來時,徐汀雲和華松栩正大眼瞪小眼。一個神色自若,一個面色微沉,總之是都沒說話。
“華小姐嗎?”
華松栩認出了女主人,點頭,“我約了嘉措今天進山,他不在嗎?”
央金也是一身藏袍,微紅的臉頰飽含歉意,操着一口不太标準的普通話,“對不起,嘉措昨天晚上急性胃炎去縣上的醫院,明天才能回來。他讓你先住下,多等他一天。”
華松栩一愣,旋即道:“突發情況,能理解。”
生病嘛,人之常情。然而她不自覺把指骨捏得咯嘣響,心頭遠沒有表現得輕松。明天就是28号了,早上出發勢必趕不及。
沉吟片刻,華松栩問:“除了嘉措,村裡還有沒有其他向導認識路?”
央金搓了搓手,“自從去年出事,村裡人隻帶那幾條熟路,像羅普峰這樣的地方沒人敢帶了。”
“一個都沒有?”
“沒有。實在對不起,華小姐。”
希望破滅,華松栩原地踟蹰,開始盤算自己獨自進山的風險系數。
央金看出了她的想法,連忙拉住她,“上周剛下了雪,路很難認的,你千萬不要一個人走。”
奔波了三十多個小時,又得知這一消息,華松栩此刻難掩焦躁,“老闆娘,明天出發的話真的太晚了。”
央金知道山難的情況,知道她進山的目的,也急得轉圈圈,“哎,這事情……”
華松栩摁了摁眉心,強迫自己平靜,“我再想想辦法,不打擾了。”
她轉身往外走,開始回憶去年來時有驢友落腳的人家。一家一家問過去,或許會有人願意。
這時,央金靈光一現,“華小姐等等!等等!”
她小跑追上來,“有一個人或許能帶路,但他是我們這的住客,我不太方便直接和他講。”
華松栩抓住救命稻草,音調都高了幾分,“誰?我去問!”
央金伸手一指,“就剛才站在這的小夥,他一周前走過那條路。”
華松栩表情一僵,難以置信,“……他?”
央金喜滋滋應道:“哎!就他!是個熱心的好小夥,應該願意幫忙的。”
确實熱心,熱心過頭。
華松栩和老闆娘交談的功夫,徐汀雲不知何時抱着箱子進了屋,正往小賣部裡搬東西。
她緩緩走過去,腦海裡回蕩着十個小時前的種種……
用甩棍劈頭蓋臉怼人家的時候,懷疑心懷不軌的時候,哪能想到會有這麼一茬……她這張老臉還真有些挂不住。
“咳,那個……”
徐汀雲把一箱泡腳鳳爪擺上貨架,回過頭來笑意吟吟,“你要去羅普峰?”
華松栩繃着臉,“是,聽說你一周前去過。”
徐汀雲沒說話,繼續收拾着剩下的貨物。
華松栩琢磨不來他的想法,又看了看他細皮嫩肉的白臉,生出些疑惑來,“你真的能行?”
徐汀雲手上動作一頓,徹底轉過身來,清俊的面龐上時濃墨重彩的無語。
華松栩立刻抿唇噤聲。
好嘛,人家還沒說行不行,她反倒先質疑開了。
徐汀雲眸底閃過微光,忽然垂肩聳背感慨:“反正我就是個看着不像好人的弟弟罷了,不相信我很正常。”
華松栩:“那個——”
徐汀雲擡手在她眼前晃,“雞爪子,看起來特孱弱特不靠譜,我特理解你。”
華松栩:“也不是——”
徐汀雲黯然憂郁歎氣,“你不用解釋,我都懂。”
華松栩:…….
這賬還是要算的。
華松栩颔首,真心實意道:“不好意思啊。”
徐汀雲豐富多彩的表情一秒掩于平靜如常的表皮下,又看了她一眼,沒應,抱着紙箱進了裡間。
人家沒邀請,華松栩也不好跟進去,隻能在原地等。她琢磨着徐汀雲的神色,總覺得男人最後的眼神有些古怪。
徐汀雲剛走進屋,被方木攔路一拳,“喂,我都聽見了。你又皮?”
方木也是戶外愛好者,和徐汀雲一樣來這住了些日子,同一間,所以還算熟悉。
徐汀雲咧嘴,“多想了啊!”
方木問:“看樣子你倆見過,什麼情況?”
徐汀雲把箱子放好,翻出戶外裝備換衣服,邊換邊把淩晨的事情講了一遍。
方木哈哈大笑,“你也太熱心了吧!老實交代,是不是看人家長得好看,才這麼貼心?”
“我是那樣的人嗎?”
“不是嗎?”
徐汀雲想了想,“我想幫她,确實因為是個女孩。”
方木拍桌子,“你看,這還不是心懷不軌?”
徐汀雲撈起登山杖作勢要揍他,“說什麼呢?我是想到我女神了好嘛!她一姑娘半夜奔波進山,多不容易。”
方木舉手投降,“行行行,你那退圈的自由攀女神。為了個長啥樣都不知道的女神學都不上上山下海,現在還愛屋及烏幫助孤身女性,至于嗎你!”
徐汀雲坦然,“至于,你、不、懂!”
華松栩可不知道徐汀雲隻是嘴上皮,以為他真不願意去,琢磨了老半天終于想到了辦法。
不搞彎彎繞繞,那就簡單粗暴。
“吱呀——”
雕着經文和蓮花的藏式木門從内推開。
華松栩嗖得伸手,一踏紅票矚目,“你給我帶路,兩天來回,費用五千。”
徐汀雲背着48L的徒步包手裡撈着登山杖,還艱難地卡在門縫,被吓了一跳。
華松栩見他還不說話,從兜裡抽出一千,謹慎加價,“六千?”
徐汀雲:“那個……”
華松栩又抽了一千,“七千?”
徐汀雲:“不是……”
華松栩心說要多少還不直接說,一男人婆婆媽媽的,直接抽出一踏摔在手心,“一萬!”
“别别别。”徐汀雲哐叽一聲把自己拔了出來,連滾帶爬站定,“去,現在就去!”
華松栩一看他的打扮,便知道方才這家夥是嘴上不答應揶揄她。但這大冷天願意幫忙,該給的還是要給。她松了口氣,将錢遞過去,“拿着吧,咱們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