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華姐出來混将近十年,隻跟自己的計劃走。雖然在緊張刺激甚至有生命危險的此刻,徐汀雲的表現堪稱有勇有謀有擔當雄性氣概爆棚,但華松栩隻選擇性的聽了一半。
她匆忙穿好羽絨套上硬殼沖鋒衣鑽出帳篷,手裡頭燈照射範圍順着雪地上唯一的一串腳印不斷向前延展,至右側雪坡地段有一串雜亂無章的痕迹彙入,最終到懸崖邊那一片嶙峋凸起的岩石停下。
徐汀雲正背對着她蹲下,似乎在檢查什麼。
華松栩眉心一蹙,“什麼情況?”
“驢友,失溫!”
猜測得到印證,她拔腿就往過跑。不過沒等趕到,徐汀雲竟直接一手抓胳膊一手抓膝蓋,像麻袋一樣把人扛在了肩上。
“情況不好,進帳篷!”
那動作之迅猛大力,那兩條長腿奔跑的速度之快,那驢友失去意識的身軀之颠簸,看得華松栩眼尾直跳,“輕點,失溫情況下人很脆弱!”
徐汀雲咬牙:“知道,快把外帳拉開!”
330流明的戶外頭燈在混亂中搖晃着,光暈在垂直的圓形和斜向的橢圓中無規律變換,時而在尼龍外帳拖過冷白色的殘影,直到挂在帳篷頂端後才稍作安靜下來。
就着光源,華松栩終于看清了驢友的情況。
男人,看樣子不過30歲,面色青白基本失去意識。上身隻脫得剩下速幹層,羊毛帽也挂在腦門上搖搖欲墜。
徐汀雲摁住男人頸側,臉色沉了下去,“很微弱。”
華松栩迅速将披散的長發束起,鎮定指揮:“把他上半身扶起來。”
徐汀雲第一時間先把男人的胳膊從衣服袖子中拽出來,這才按照華松栩所說撐起了他的上半身。
華松栩默契接手,先脫上衣,再扒褲子,悉悉嗦嗦不過片刻就把人扒幹淨,順手将濕衣服扔在内外帳之間。
徐汀雲輕輕将人放回,抽出睡袋裡的抓絨内膽蓋在他身上,一面保暖一面吸去剩餘的水分,“去我的包主倉裡找橙色的防水袋,裡面有備用的速幹層。”
失溫,戶外一大殺手。
當大幅出汗從貼深層開始向外浸濕,又或是出現極端天氣雨雪從外向内侵略,濕衣服導緻熱量傳導速度大幅提升,如果沒有及時采取措施,就會産生失溫。
輕度表現為顫抖、心率高、排尿增加。中度顫抖減少或忽然消失,思維麻木、視覺障礙甚至反常脫衣。重度便是最嚴重的情況,昏迷、神經反射消失甚至肌肉僵硬死亡。
按照華松栩的經驗判斷,眼前驢友應該處于中度劃向重度的臨界點。
兩人給他穿上幹爽的衣服,在腹股溝、腋下和脖頸處隔衣服貼了暖寶寶,囫囵吞塞進徐汀雲的睡袋裡。完成所有的急救措施,華松栩用衛星電話聯系了懷遠村村委和客棧老闆娘央金。
村委會問清位置後立刻響應,一方面聯系縣上的醫院,另一方面派人上山接應,叫她們保持電話通暢。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驢友兩側,終于舒了口氣。
不知何時燈光暗了少許,外頭又下起了雪來。
徐汀雲雙臂搭在膝蓋上,微垂着頭,後頸在暗影中呈現一個鋒利的弧度,“你說,能救回來嗎?”
華松栩看了過去,“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吧?”
“嗯。”
“你做得很好。”華松栩微微停頓,“應該說,做得非常好。”
徐汀雲輕笑了一聲,随即意識到此情此景笑出來不合适,急忙斂住神色,隻幽幽道:“你還會誇人呢?”
華松栩挑眉,“怎麼,以為我隻會用甩棍揍人?”
徐汀雲說:“不敢。”
沉默瞬息,華松栩沖角落努嘴,“你那把匕首怎麼回事?”
哪怕此刻視線受阻,也不妨礙她看清薄如蟬翼的刀刃和手柄上奇藝的花紋,絕非随随便便買來的。
徐汀雲這才想起這一茬,傾身将匕首歸鞘,在手裡掂了掂,“騎自行車走川藏線的時候一藏族姑娘送的,防狼。”
華松栩了然。
徐汀雲反問:“你那‘三節棍’呢?”
華松栩唇角一勾,“朋友送的,防——色狼。”
徐汀雲語調低平,“……我剛才可都看見了,就在你枕頭邊。你是在防我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