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雪的山路難走,陡坡橫切路線就是難上加難。
華松栩多年功力還好,救援人員可謂地獄級難度。在較平坦的路段可以五位大哥和徐汀雲一起擡擔架,但在一腳寬的險路上,隻容許兩人一前一後配合,承擔起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
才走出去不到一公裡,大家的氣息就開始粗重,腳下步伐越來越沉。
徐汀雲從斜坡上方超了過去,觀察地勢後伸手指向東邊,“那有個緩坡,換人!”
華松栩壓隊,發現擔架重心總往一邊倒。到了平緩地帶,她将捆綁低溫包裹的繩索重新整理了一番。
救援領頭的大哥看着她的手法,點點頭,“專業的。”
華松栩收手,“以前學過。”
再次動身,徐汀雲直接站在了擔架前,準備充當打頭的位置。
華松栩蹙眉,低聲問:“接下來陡坡下降兩百米,你行嗎?”
徐汀雲一本正經,“咱們也算同生共死的革命戰友,還質疑我呢?”
“擡擔架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要是一不小心腳滑,那連人帶擔架都得栽下去。”
“放心,方圓一公裡找不到比我更靠譜的了。”
徐汀雲開玩笑原是想讓華松栩放松些,沒想到她聽見這話,冷冷睨他,“你問問你那随風去吧的帳篷答應不答應?”
徐汀雲:……
不過最後還是沒拗過徐汀雲,而且真正走起來他也确實挺穩,華松栩這才放心。并且不得不承認,年輕人體力就是好,天賦異禀。
六人分三組,除了定時輪班交換外衆人一路不停,25公裡的路程三小時殺到懷遠村。傷員一送到,等候多時的救護車嗚啦嗚啦啟動,直奔縣醫院去了。
村裡的大哥和兩人握手,“謝謝。要不是二位,去年1228山難又得重提。”
華松栩神色一僵,沒說話。徐汀雲笑着擺手,“我就是出勞力,智囊還得屬這位。”
大哥順着他的目光看,也笑:“小徐,這是你女朋友?”
“咳咳——”徐汀雲嗆了下,“不是哥,您誤會了。”
大哥眨眼,“那我看早上你倆從一個帳篷出來?”
華松栩冷聲說:“因為某個蠢貨帳篷飛了。”
徐汀雲:“……是,我就是那個蠢貨。”
“這樣啊。”大哥讪笑。
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哥也忙,寒暄幾句後匆匆離開了。華松栩也扭頭就走。
“哎,等一下你的戰友!”徐汀雲三步并作兩步追上,“十點了,餓了吧?”
華松栩大步流星,“不餓。”
“哦,那你快消化!”
經過昨夜的兩陣暴雪,村裡每家每戶的屋頂都積攢了厚厚一層棉被,遠遠看去像是一朵朵紅莖白頂的小蘑菇,有種靜谧的可愛。昨天出發時清理出的路、人們經過踩過的痕迹早已被抹平,天地間一換新裝。
華松栩跟着徐汀雲一路走到村子角落。石砌的矮牆,屋檐上挑的碉房,還有雕花木門前擺着的一塊寫有“早飯”的立牌,樸素卻又富有藏族特色。
華松栩細細打量,“之前吃過嗎?”
徐汀雲側身替她掀起門簾,“我是讓别人當小白鼠的人嗎?”
擦肩而過時華松栩擡眸,“第一次當向導就讓我撞上,我不是小白鼠嗎?”
這番站姿二人離得近,徐汀雲不自然地錯開視線,“咳……你這人,怎麼能這麼健忘呢?”
徐汀雲安頓華松栩坐下,邊往收銀台走邊忿忿地想:明明是你雇我去,怎麼就變成小白鼠了?果然女人心,海底針,說出的話隻有他當真。
“奶奶,來點粑粑和酥油茶。這會有牦牛湯鍋嘛?”
收銀台後的藏族奶奶晃悠悠起身,銀白色的發絲綁成麻花辮垂于黝黑的面頰兩側,眼角皺紋漾開,慈眉善目地笑,“有的。”
“嗳,那來一份。”
“今天酥油茶要甜的還是鹹的?”
徐汀雲沉思了一瞬,“今天要甜——”
華松栩沒回頭,望着門外安靜到極緻的白,“鹹的。”
徐汀雲說:“嗳,鹹的。”
奶奶笑了,“好。”
徐汀雲放下徒步包,在華松栩對面坐定。
從半夜開始幾乎沒休息,早飯沒吃又幫忙擡擔架出體力。走的時候還好,一坐下渾身筋骨直發緊。他轉了轉脖子,像個不倒翁一樣朝各個方向伸展,于是成功擋住了某人眺望遠方的視線。
這次華松栩沒忍,伸出食指從左向右堅定一移,“…….别晃,眼暈。”
徐汀雲和她手指同步從右向左一挪,“遵命。”
等菜的功夫,徐汀雲問:“打算什麼時候走?”
“吃完飯。”
徐汀雲啞然,“這麼快?不再玩一玩?”
“不玩。”
徐汀雲眨眼,“那……村子東邊有一塊攀冰的地兒,給我展示展示?”
華松栩說:“我說過了,你出賣肉——”
徐汀雲眼看奶奶走過來,上下嘴皮子一碰,穩穩接過話來,“賣肉賺得錢比你想的多,牦牛肉很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