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過嘗了一個,山楂微酸,和外層糖衣結合得剛剛好,“确實不錯。”
徐汀雲放下心,開始吃自己的,邊吃邊護着她穿過人流,“知道你喜歡吃酸,專門挑的。”
華松栩又吃了一個,含糊地問:“你呢?喜歡甜的酸的?”
“酸的。”徐汀雲立刻答。
“……诓我呢?”
華松栩不信。這人吃面從來不倒醋,去餐廳吃飯檸檬水都不喝,怎麼可能愛吃酸的。
徐汀雲大言不慚道:“我決定喜歡酸的,那就喜歡酸的。”
山楂的酸充斥味蕾,華松栩卻覺得甜絲絲,“這是你決定就能改的嗎?”
“能。科學家都說了,二十一天培養一個習慣。”徐汀雲用肩膀碰她的肩膀,“習慣了沒?”
華松栩吃掉最後一個,鹹鹹道:“等我回蓉城二十一天,就習慣了。”
徐汀雲:……
華松栩兀自往前走,徐汀雲站在原地忿忿吃完兩個山楂,快步趕上去抽走她手裡的簽子。沒找見垃圾桶,就捏在手裡走了一路。
穿過幾條不起眼的胡同,又爬了一個不起眼的樓梯後,視野驟然開闊。
“樓下是一家涮肉,生意特好。”徐汀雲說,“頂樓也算鬧中取靜。”
華松栩扒在灰磚砌的圍牆往下看,果然,門口已經大排長龍,熱鬧的不得了。
面朝西而立,恰好越過光秃秃的樹枝,望進日落時分的橘子海。波光粼粼的湖面正中,一道橙紅的暗影拖拽,直至沒入對岸攢動的人群之間。
華松栩目視前方,“你過生日的時候,你爸爸會帶你來看日落?”
“嗯。”徐汀雲道,“我爹年年拉着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我看日落,說人這一輩子過得很快,一眨眼生日到了一年過了,所以一定珍惜此時此刻。”
他說起父親時很自然,和年輕人說爸爸喊他回家吃飯一般自然。但華松栩知道,每一句看似無意地提起,都是想讓無聲的思念被人聽到。
于是她說:“難怪你哥哥送你的生日禮物那麼……神奇。”
想了半天,隻能憋出一個神奇。大象内褲實在是沖擊。
徐汀雲二次腳趾摳地,又氣又無語地哼哼道:“我哥和女朋友去海島度假,忙不過來讓我幫他收衣服裝行李。我沒注意,把我媽的時髦小裙子裹進去,整出一烏龍事件。他就是報複我!”
徐汀雲本來想扔的,但恰逢高考很快就忘了。半年之後意外發生,他再沒舍得扔。原本全當留個念想,誰能想到還真讓某人報複成功了。
這可比在女朋友面前掏出陌生裙子還尴尬!
華松栩忍俊不禁,呼噜了下徐汀雲炸毛的腦袋,“行了,我又不會給别人說,幫你保密。”
徐汀雲心說他才不在乎别人怎麼想,但還是乖乖點了頭。
在天色漸暗的藍調時分,在生日這一天的晝夜交界,華松栩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小時候,你有預想過現在的生活嗎?”她問。
徐汀雲搖頭,“完全沒有。”
“你呢?”
“沒有。”
徐汀雲想了想,又問:“那你預想過未來的生活嗎?”
華松栩笑了下,“完全沒有。”
“我也是。”徐汀雲的視線長久落在她安靜的側顔,“但我現在有了。”
是在他失去親人之後混沌的時光中,唯一清晰的展望。
一枚挂墜落在了華松栩的掌心。
“我之前在雲省和一個木雕師傅學過一周,隻是技藝不精。不嫌棄吧?”徐汀雲小心翼翼。
這是一枚環狀木質挂墜,中間镂空部分雕刻的是梅裡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險峻的山體,岩石積雪的紋路清晰可見。
梅裡雪山是不可侵犯的神山,是藏族文化的精神圖騰,是對平安順遂的誠摯祈願。
“我去了五次梅裡,都遇到了日照金山。有一次六點還有雨,本來以為沒機會,結果日出前一分鐘雨停了,卡瓦格博和緬茨姆從雲端現身。當時的藏族大哥就說我和那裡有緣,這才有了這枚挂墜。今天送給你,請卡瓦格博之心保佑你安康順遂。”
華松栩凝視許久,緊緊攥于掌心,嗓音因為翻湧的情緒有些艱澀。
“謝謝,我很喜歡。”
禮物是,為她過生日的方式也是。
徐汀雲在身後的攥緊的拳頭終于松了,心髒也砰一聲落回原地。
遠方最後一絲紫色煙消雲散,夜色漸濃,空氣漸冷。
“想吃什麼,壽星?”
“想吃你做的酸湯面。”
華松栩還攥着挂墜,力道分毫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