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哼笑一聲,冷漠道:“裝的呢,不想和吳三桂打起來,他早年可是有屠夫之名,現在倒是不殺生了。”
“尚可喜多大年紀了?”雅爾檀好奇道,雖然她一直在說三藩之亂,但這場叛亂的核心是吳三桂,其餘兩個藩王是之後才加入的。
“如今七十有二了。”康熙不明白這個問題所在,他解釋道,“先帝在世之時,尚可喜就多次請求舉家返回遼東,若是他回遼東,必然會帶着軍隊途徑京城附近,所以未曾應允。”
别看,現在坐在皇位的愛新覺羅氏,再早個一二十年,鹿死誰手不好說,住在皇宮,坐在龍椅,未必代表得到天下。
如今的吳三桂不就是說反就反了?
要是尚可喜有一點不臣之心,到京城附近逼返,那可倏忽之間就能揮師京城,斬首龍頭,到時候改朝易代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我記得阿瑪跟我說,他攏共請歸十二次?”雅爾檀道,她受遏必隆喜歡的原因之一,就是她能談到政治,在家的時候就多次被叫到書房幫忙“研墨”。
“對,後面朕同意了,不過他得要選出能接手自己爵位的人代他治理廣東才行。”康熙道,“他選擇了尚之信。”
雅爾檀蹙了眉頭,這名字有點熟悉。
“事實上……”康熙頓了一下,“尚可喜屬意的是他的次子尚之孝,他對尚之信不喜,但尚之信占了一個嫡長的名分,加上尚之孝此人又謙和恭順,得知尚之信為此與父親不合,甘願放棄爵位,尚可喜無奈,隻能将爵位給與尚之信,數月前,朕同意了此事。”
“尚之信為人如何?”
提到尚之信,康熙眉頭擰起,“桀骜殘暴,嗜酒噬殺,但凡朕要是有一點辦法,都不會用他。”
三藩亂,在于當地官員的反複無常——吳三桂起事,他們振臂高呼,朝廷的大軍打過來,他們就降,吳三桂反轉局面,他們又立馬捅康熙一刀。
雖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但如此反複,如同小人,毫無骨氣可言。
這也是戰争拉長的原因之一,清軍南下,打下來的地方随時可能叛變,一個不慎,就有可能背後被捅一刀,深陷包圍。
“尚之孝在何處?”雅爾檀問道。
“原潮州總兵劉進忠響應吳三桂号召反水,尚之孝出征,收複普甯,圍困潮州,劉進忠求助于鄭氏鄭錦,鄭錦派劉國軒協助劉進忠,尚之孝退守惠州。”
雅爾檀抿了抿唇。
康熙原本靠在椅背上,他見雅爾檀神色凝重,不由地坐直身體,雙手擱在桌上,問道:“你有何看法?”
雅爾檀垂着頭,将折子合攏,放回桌上,“皇上說笑了,我又不懂政治,能有什麼看法。”
康熙拉住她的手,“你在騙朕?朕記得遏必隆說過,他女兒見識獨特,他說的不是你?”
雅爾檀可以否認,可否認之後呢,這種事一查便知,是瞞不過去的,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真想把遏必隆從墳裡掏出來,問問他到底同康熙講了多少的小話。
人家坑爹,他坑女兒。
雅爾檀眨巴了一下眼睛,“要是管家,我還能說一兩句話,這可是朝政,如何能一樣呢?”
康熙眼神深邃,直直地盯着她,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
這種不相信産生得毫無理由,連康熙都想不通,就是從心裡就是這樣認定的,他覺得雅爾檀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他很想聽聽。
雅爾檀的目光落在康熙捏着自己的手上,又挪到了那隻玉镯上,她忽地歎了口氣,“我覺得尚之信要反了。”
康熙的力道一下子沒有收住,雅爾檀嘶了一聲,他趕緊松開手,“捏疼了?”
雅爾檀收回手,轉轉手腕,上面留着紅痕。
康熙起身從多寶閣上摸下一盒藥,挖出一坨,塗在她的手腕上,冰冰涼涼的藥膏散發着中藥的味道,他又按摩一會,直到藥膏吸收,才開口道:“為何?”
“尚可喜出兵的理由是他病了,令他出兵,又不是要他領兵,何至于按兵不動,且奏本上隻字不提尚之信,說不定不是不想出兵,而是出不了兵。”雅爾檀道,“尚可喜極有可能失去了掌兵之權。”
關鍵是,三藩之亂,既叫三藩,怎麼可能少了平南王的事情呢?
“朕也是這般想的。”康熙道。
所以他想增兵江西。
但朝中之人似乎有不同的意見,他們擔心這種行為會引起尚可喜的警惕,萬一尚可喜認為朝廷不信任自己,起了反叛之心該如何是好?
雅爾檀沒想到康熙與自己的想法一緻,當年還是她頂着徐昙年的身份與康熙相處時,兩人的想法常常同步調,現在再次讨論起政局,竟然有幾分往日複現的感覺,“皇上打算怎麼處理?”
“朕什麼都做不了,除非尚可喜真的反了,否則,朕的任何動作都是冒險。”康熙歎氣道,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倒也不是完全如此。”雅爾檀沉思道,明知道尚之信可能要反,卻什麼都不能做,那也太憋屈了吧。
康熙哦了一聲,來了興趣,“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