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寂染擡手,在四周布下隔音罩,才說道:“本尊不是已經讓他罰跪了麼?”
“僅僅罰跪而已?”他慢悠悠轉着手中茶杯,盡管剛才一幕,讓他們出了些氣,可遠遠不夠。
他指了指季傑,語氣中帶着不滿:“你看看我的弟子,傷成什麼樣子,躺着都起不來。”
她語氣平靜:“不過斷了幾根肋骨而已,算不得什麼大傷。”
“阿傑自幼金尊玉貴,何曾受過這樣的傷?”他語氣中帶着幾分威脅,“若是讓季家知道此事,隻怕不會善罷甘休。屆時,上劍宗來讨要說法,林長老打算如何應對?”
季傑在一旁連忙點頭:“季家族長定不會坐視不管!”
她絲毫不肯退讓:“那便算在我林寂染頭上。”
君彥又笑起來,眼睛微微眯起:“我這做師兄的,還得勸師妹一句。師妹剛接任青崖峰峰主和刑罰堂堂主,便鬧出這麼多事,隻怕影響不好。”
“世家權勢滔天,那也輪不到讓我林寂染做走狗。”她冷冷回應,目光似刀,直刺君彥心頭。
這句說完,君彥的臉色陰沉。所有人裡,他最煩的就是林寂染,空生了一副美貌皮囊,脾氣卻跟塊石頭似的又冷又硬,油鹽不進。
隻有她清高,别人都成了壞人。
從前,有她師尊和師兄護着她。現在她師尊仙隕,師兄不在門内,還有誰能護着她?她遲早會為她的行為付出後果!
“哼。”君彥冷哼一聲,“等季家找你算賬的時候,我看你如何收場!”
他怒而甩袖離去,其餘弟子紛紛擡着擔架跟上。
幾人走後,她撤去隔音罩,走出會客廳。
經過言慕身邊時,她停下腳步,冷聲問道:“你可知錯?”
他垂下眼眸,掩去眸中情緒,語氣卻堅定:“弟子沒錯。”
她感覺一個頭兩個大,臉頰都染上憤怒的薄紅,氣極反笑。
“好啊,為師的話都白說了,是不是?”
他依然倔強:“他冒犯弟子在先,弟子反擊,有何錯?”
“門内禁令成千上萬條,我與你隻約定三條,可你卻連這三條都做不到。”她語氣中帶着失望。
雖然他平日表現得極為乖巧,差點讓她放下戒備,可這件事,卻讓她意識到他根本不聽她的話。
一個不聽話的弟子,着實危險。
“你在此處跪着,給我好好反省,沒我的命令不準起來!”她丢下這句話,轉身離去,背影清冷而決絕。
林寂染離開後,又去了刑罰堂,差不多傍晚時分才回來。
她沒有理言慕,言慕也沒有說話,隻當彼此是空氣。
夜幕降臨之後,四處一片漆黑,林寂染的房間内點了一盞燈,成為這夜裡唯一的光源,昏黃的光透過窗紙灑在地上,映出她端坐窗前的剪影。
她長發垂肩,鼻梁高挺,下颌曲線極為精緻,手中執筆,在紙上寫着什麼,神情專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更是不曾看過他一眼。
言慕擡頭看了幾眼,又低下頭。目光死死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塊青石闆盯穿。
他知道,他的師尊不喜他。
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所有人都知道。
她對他不管不顧多年,回來後又因那本書冤枉他,将他逐出仙門。
若非他多番争取,以命相搏,恐怕早已淪為廢人,再無踏上修仙之路的機會。
他重入仙門,心思并不單純。他故意讨好她,順從她的喜好,裝作無害,不過是為了從她手中學得一些東西。
可真有那麼一刻,他曾奢望過,能有一個師尊,親自指導他,将他當做弟子愛護。
然而,季傑的話毫不留情地撕碎了他的幻想。
季傑不過投生在世家,除了君彥的偏袒,連林寂染都更偏袒他。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奢求什麼?
世人隻會匍匐在強者腳下。
而他,終将成為那個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