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宰穿越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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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縮在沈庭榆為了方便在餐廳工作而租的那間公寓的沙發上,看着在廚房裡忙碌的人,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女友似乎有事情瞞着自己。
系統和管理局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對于有這種高維生命的存在,他并不意外。
關于“書”的位置,敦在偵探社,有他和沈庭榆還有江戶川亂步在,加上那個來曆古怪的系統君。雖然要耗費一些時間精力,但還不至于找不到。
但在得到“書”,并且找到了回家方法後。沈庭榆就開始進行頻繁的世界穿梭,雖然她告訴自己她對于特意門的使用并不熟練,但不知為何,太宰有種感覺:她等待一個契機,有一個世界,于她而言是特别的。
于此之外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在沈庭榆獲得管理員身份後,逐漸出現了問題:沈庭榆在把他往外“推”。
太宰在第一次提出,要讓沈庭榆從這裡搬出去和他一起住時,沈庭榆愣了半晌,笑着岔開了話題。太宰本想鬧一鬧,用些話術把人順理成章騙過去,結果被對方一個親親燒的貓腦過載,最後隻好按兵不動,心裡嘀咕:那就再等等。
當時他還沒有意識到什麼,因為沈庭榆和他依然很親密——除了她在減少“主動”的攻勢。
太宰本以為對方有些含蓄内斂,不希望進展太快,雖然二人本來都是黑手黨,按理說不應該走這種細膩路線,更适合幹柴烈火:進度快而轟轟烈烈。
但太宰尊重對方想法,也很喜歡沈庭榆對他的那種認真而珍視的态度。
然而今天,沈庭榆和他一起在超市購物時,像是不經意随口一問般問他:「太宰,要不要再買一棟房子?離偵探社近一些?」
說這話時,既沒有提“我們”,也沒有表現出對二人一起住進去的願景——隻是單純的提議,覺得這樣方便太宰工作。
這時候太宰要是再沒察覺出不對,他覺得自己就可以洗洗睡了,也别談戀愛了。
太宰意識到:她不想讓自己繼續住那間房子。
與謝野晶子的話在他腦海中盤旋,但太宰治清楚,沈庭榆并非完全出于愧疚才和自己在一起。
她的一切所作所為看似在把自己往外推,但當太宰和她對視時,總能放心的在那雙眼睛裡望見自己的身影。
随後太宰明白過來:她在恐懼,恐懼在未來失去自己,所以提前做好了自己會離開她的準備,雖然有延長壽命的手段,卻不知道該不該用在自己身上——畢竟他三天一上吊五天一跳河。
但于此同時,她又無法克制對自己的喜歡,所以也無法甘心離開自己——行為十分矛盾。
意識到這一點,太宰很愉悅。
本該如此,自己就應該是她心中最獨特、最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同時也是不可割舍的存在。
然而不安感依然在心中瘋狂滋生,被抛棄過一次的貓警惕性到達巅峰,信任感都岌岌可危,縱然理智讓自己安心,可情感上太宰開始不受控制的思考:如果有一天她就是下定決心徹底放手了怎麼辦?
太宰想:他們之間将會逐漸有隔閡,沈庭榆在遊曆不同世界之後,閱曆和見聞的增長都會以不可估量的速度上升,她會看見自己所見不到的風景,遇見比自己更好的人——甚至更好的自己。
事情還沒有發展到那一步,太宰清楚。但他不能等到隻有沈庭榆能夠熟練運用特意門,然後帶着自己跨越世界——那太被動了。
何況,太宰治一直以來都有一個疑惑:沈庭榆的系統究竟是誰派發的?
太“巧”了。什麼都太巧了,每一次遇到大的會出現問題的節點,沈庭榆都會恰巧的遇見解決方法,然後順利渡過。
就像是有人站在所有時間線的源頭,對他們加以幹涉,随後讓他們走到一個全員he的結局。
可目的?動機?太宰無法得知:以他現在的身份沒有獲悉的資格,如果女友陷入危險的話,他無計可施。
他曾旁敲側擊過619号,對方支支吾吾,顯然沈庭榆不讓祂說,于是太宰很快繞過這個話題,免得打草驚蛇。
但,太宰想:這樣不行呀。
***
沈庭榆在做紅酒炖牛舌和鹽烤青花魚,油煙機輕聲嗡鳴着,雪白的魚肉在烤盤上發出“滋啦”的聲響,熱氣順着鍋爐袅袅升起。
她抱着手臂,手指輕敲胳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身後傳來聲響,熟悉來人的氣息,沈庭榆沒有動,太宰從她身後抱住她,毛茸茸的腦袋窩在她的頸側,聲音哀怨“小榆,我有點難過。”
沈庭榆像是才回神一樣,偏過頭好笑般望着他,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熟練的開始順毛,“怎麼啦太宰?”
“你好像不喜歡我了。”太宰的聲音悶悶的,說這話時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沈庭榆,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沈庭榆怔愣片刻,随後臉上浮現出了無奈的神情,她将太宰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扒下去,轉身回抱住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着他的腦袋,柔聲問,“怎麼會這麼想?”
感受着身前的溫度和那種憐惜感,原本在太宰心理翻湧咕嘟冒泡的黑泥漸漸平息,他有點悶悶不樂“你最近總是離開,”
“唔……”太宰沉吟半晌,像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般猶豫着,在沈庭榆有些怔忡的目光下,小聲喃喃,“我不是說不想小榆你和父母他們多見面,但是,”
太宰的目光遊移不定,開始發出嗚咽聲“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久一些。”
說這句話的時候,廚房的燈為他打上暖白的輪廓,太宰的眼角挂着幾滴特意擠出的淚水在光線下折射出瑰麗的光。眼神幽怨卻又帶着恰到好處的委屈,沈庭榆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愛神丘比特的箭矢射中,連呼吸都停滞了半晌。
她剛想回答,鼻尖卻傳來了白肉被烤糊散發出的焦味,扭頭,果不其然。菜已經糊了,青花魚的皮都剝離肉塊粘在了鍋底。
沈庭榆:……
沈庭榆無奈的歎了口氣,推開太宰,拍了拍他的胳膊,“去拿碗筷。”
太宰像不倒翁般輕微搖晃着,沒有挪動,眼神控訴而執拗,不給她任何一個回避答案的時機。
沈庭榆被看的有些壓力山大,唇角輕抿,隻好回應道,
“我知道了。”
太宰這才慢吞吞的蠕動走了,視線在發焦的魚肉上流淌而過
小榆果然有心事呢,他想。
*
兩人吃着微焦的飯菜。
太宰看着坐在對面的沈庭榆,在港口Mafia時他就注意到,她吃飯的儀态雖然很優雅,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速度快而急切——就像是時間不夠用一樣。
沈庭榆對此的答複是:學生的時間很緊迫。
物欲低,對金錢有概念卻鮮少花在自己身上。太宰想:她的家境大概不錯,但沒有到富裕到頂峰的地步。
從前他不是沒試圖探尋過對方世界的事情,但都被對方敷衍了事。
現在的話……
“小榆那個世界是怎樣的呢?”太宰很好奇。
聽見他的問題,沈庭榆夾菜的手一頓,她将筷子放下,“我本來想以後讓你親自去看的,提前說的話或許會破壞期待感?”
太宰面上鼓了鼓嘴,狀似無賴道“可我現在就想知道。”
心下卻有些疑惑,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沈庭榆對這個話題似乎興緻不高。
他本以為對方想回家是出于自己對那裡人事的思念,以至于到了執念的地步,可現在看來對方回到在那個世界後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喜樂:反而像了卻了一樁心事。
沈庭榆支着腦袋,沉吟着,“我想想該如何說。”
“那個世界,如果織田作之助生活在那裡,靈感恐怕多到用不完。平淡,日常而安全。并非完全沒有戰争,但我生活的國家是社會主義國度,掃黑、禁du、禁槍,用最大能力保障了百姓的安全。”
“在夜晚,我們可以随意出門且不用佩戴武器,也不必擔心會突然被人傷害——因為那隻是小概率事件。”
太宰支着腦袋,試圖想象:生活在平凡普通世界裡的沈庭榆,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有很多朋友,在放學後和友人們輕松自在的結伴回家。父母會在家中為她準備好飯菜,在沈庭榆進門後用溫和的笑歡迎她回來,那裡是她的歸宿。
家庭。
太宰想,那是一個溫馨的家庭,和自己少時那死闆迂腐,披着名門世家的皮卻如爛橘子般的家族不同,和黑暗冰冷,不殺人就無法存活下去的港口Mafia也不同。
沈庭榆沒有提她回去後發生了什麼。
或許她曾滿懷期待,卻終究被名為「現實」的手潑了盆冷水。
太宰忽然感覺心髒有些沉重,連帶着胸口也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本以為自己這種冷心冷血的存在不該會難過。
太宰應該心情平淡,做出哀傷的神情寬慰她,為對方會更深一步的依賴自己而感到高興,亦或者理性分析自己努力拉近二人距離從而加深沈庭榆對這個世界的歸屬感的可能。
可這一刻,超出算計,越過理智。
他想:小榆好像融不進去自己的世界了。
太宰為此感到、真切的難過和無措,可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
什麼都有了、未曾經曆過這些的自己,試圖去理解安慰這個人是不是太卑鄙、太高高在上了些?
餐桌的燈光下,太宰微垂眼睫,眼瞳中閃爍着破碎的光輝。
注意到太宰的神情,沈庭榆僵住了。
别這樣啊,沈庭榆想,别這樣啊。
我會離不開你的。
她張了張嘴,像是在和什麼做抗争一樣,不想發出聲響。理智告訴她,到此為止吧,别在和他多說下去!然而心底有一個聲音驅使大腦,多和他說說吧。
時間像是靜止般,然而過了幾秒鐘,太宰聽見沈庭榆開口:
“不,太宰。我并不因此悲傷。”
太宰看見她垂下眼,開始分食她身前那條被藍瓷盤盛着的焦了的青花魚。
“我早就清楚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從一開始就明白。但和你想的不同,我并沒有多遺憾,太宰。”
沈庭榆的目光凝滞着,她把魚肉送入口中,連咀嚼都沒有就咽下。
“穿越前後生活其實沒有什麼不同,日子都是一樣的:甚至在變得更好。畢竟在港口Mafia裡學到了很多普通人一生都無法接觸到的東西——尤其市場經濟這類,縱使沒有那層身份我也能夠取得不小的成就。”
她語氣平平,神情淡漠。
“可能和你想的有偏差,我和我家裡人關系并不是那麼親密,不是說他們對我不好,隻是……”
沈庭榆歎了口氣,她停下話頭,面上罕見的流露出苦笑“真像是無病呻吟,所以我不喜歡提。”
“但我想聽。”太宰握住她的手,重複了一遍,“但我想聽,小榆。”
“我想你親口告訴我你的事。”
青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熱量透過掌心傳輸,他這樣期待的看着誰時,真的很難讓人拒絕,尤其他是為了了解你才做出這樣的表情。
“……”沈庭榆注視着他的眼睛,感覺像是有小星星在從那裡面蹦出來,跳進自己的心裡。
她有被閃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