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偏不。
她寒門出身,因此見識到了像韓洲一樣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她在邊疆參戰,見過被北燕屠過的城,城門前高高懸挂着密密麻麻的人頭,城内滿是散發着腥臭的血迹;她也居于高位,看着他們爾虞我詐,看着他們勾心鬥角,她都見過。
所以她想改變,想讓屠城之事不再發生,想讓百姓安居樂業,想讓天下,再無不公。
回過神,溫落晚懊惱地拍了拍頭,最近是怎麼了,總是回憶舊事。
她看着眼前已經被抽到昏厥的男人,命手下人潑了他一盆冷水,還特意囑咐在水中加些鹽。
一盆鹽水潑上去,男人頓時龇牙咧嘴,眼淚都流下來了。
涼墨見狀不禁在心中驚歎,還是他們溫大人狠。
溫落晚将男人嘴中的布剛取下,男人就哭着大喊:“溫相!溫相!溫大人,我錯了,别打了,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其實他早都受不住了,隻是嘴一直被堵着,涼墨也沒有逼他招供的意思,甩着鞭子一股腦地往他身上抽。
溫落晚第一次見到招供如此快的人,扭頭看向涼墨,“你抓錯人了?”
箭法如此好的人想必要麼是軍中之人,要麼是誰的暗衛,但不論是哪一個都不可能脆弱成這樣啊,這才哪到哪?
她本來還準備了十幾種逼他招供的方法。
涼墨也有些奇怪,“可是當時那兒就他一個手裡抓着弓,還鬼鬼祟祟的。”
“我說我說!是有一個男人,他當時來找我,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拿着他給的弓去那裡蹲着,我方才說的口供也是他教我說的,我就是個種地的,真的抓錯人了。”男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說完還嗚嗚嗚地嚎着。
“媽的!那先前你怎麼不說?”涼墨沒忍住又踹了他兩腳。
“我這不是……看眼前的這位大人長得這般俊朗,不會打人嗎?”男人被踹了兩腳又嗚嗚了兩下。
涼墨要氣炸了,好不容易忍住了想打人的念頭,扭頭看着溫落晚,“大人,現在怎麼辦?”
溫落晚早料到不會這般容易,擺了擺手,“罷了,既然抓錯人了就放了吧,你等會兒過來,我與你有話要說。”
涼墨點點頭,“給他松綁。”
處理了男人的事後,涼墨拿着一小壺酒坐到了溫落晚的對面,“來的時候帶的,喝嗎?”
溫落晚搖搖頭,“你這家夥,自從脫離軍中跟了我以後是越來越饞酒了。”
涼墨嘿嘿一笑,“我在軍中可也跟着您呢。”
溫落晚不打算回憶往事,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道:“你從霸上下來的時候,可有人跟着你?”
涼墨搖搖頭,“未曾,伴鶴一來找我,我就帶人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并未有人跟随。”
“我感覺有人在監視着左聞冉。”溫落晚說道。
“他們一開始派的兩撥人,是在沒有我的情況下便可以輕松劫走左聞冉的勢力。後我将這兩撥人殺了,便有官府的人和重騎兵出現了。”
涼墨也點點頭,“若是我們不來,說不定你還真會陷入險境。”
“這四撥人都有一個共同之處,他們不殺左聞冉,除了那個弓箭手。”
“那個弓箭手的箭法極準,還有他留下的那個男人,我猜不準他是知道你們的存在,還是單純給自己留條後路。”溫落晚有些煩躁,修長的手指抓着小木棍,一節一節地掰着。
“我雖猜不出這些,但我敢說不論是這四撥人還是那個弓箭手,他們或許都想要你的命。”涼墨說,“你忘了當初你監國那陣子,短短一個月你就遭到了十幾次刺殺,覺都睡不安穩。”
“說不定,是你的仇人呢,他們隻是假借殺左聞冉之名來殺你罷了。”
說到左聞冉,涼墨又有些奇怪,“阿晚,是你帶着左小姐一同來到洛陽的?”
溫落晚搖頭,“我到洛陽的當晚她便跟了過來。”
“那她很可疑啊,你不要因美色誤事啊。又是‘侍衛當得如何’,又是含情脈脈拔箭的。你都不清楚她從長安追你追到洛陽是為了什麼,她一個大家閨秀,沒有家裡人的允許能走到這裡嗎?”
“阿晚,你什麼時候做事這麼顧頭不顧尾了,難不成還在因為風清淵娶了宋知鸢而傷神啊?”
聽見這個名字,溫落晚掰木頭的手一頓,“你胡說什麼!”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的溫落晚又補了一句:“陛下與皇後的名諱豈是你我能提及的。”
“難不成我說對了?我還聽說你被左小姐打了以後還跑去宮裡給她告狀呢。”涼墨以一種你莫要再裝了我全都知道的眼神看着溫落晚。
溫落晚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将話題又扯了回來,“我救左聞冉,是因為我與左修環志趣相投,不忍心他中年喪女。”
“呦呦呦,還志趣相投。”涼墨誇張地做着表情,“說不定他是裝的,就為了找機會殺了你。”
溫落晚立馬否認了這個觀點,“不會,左修環是個徹徹底底的君子,從不幹什麼傷天害理之事,所以左家近些年來一直在走下坡路。”
“要懷疑,還不如懷疑秦家,當年我查王家時他們就時不時給我使絆子,為此,我現在手裡還捏着他們的把柄,要說最想殺我的人,應該是他們。”
“也倒有這種可能。”涼墨磨拭着下巴,“但是我們不是在讨論為什麼左聞冉知道你在洛陽嗎?”
溫落晚回憶了一下,“我去洛陽的事隻有皇後與陛下知道,等明日她醒了,我再問問她吧。”
“等什麼等?”涼墨站起身,“現在她已經有了很大的嫌疑,我直接沖進去給她綁起來,再澆上盆冷水,鞭子我還在那裡放着呢,我就不信她不說。”
說着,他就要進去找左聞冉。
“站住!”溫落晚呵斥,“涼墨,我雖拿你當作親人,但你我仍是上下級身份,你若是不服從命令,我便要以軍法處置你了。”
“溫落晚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事實擺在那裡呢,你總不能因為左聞冉長得好看便如此偏袒她吧,不怕毒死你啊。”涼墨氣地跳腳,覺得溫落晚是瘋了。
溫落晚扶了扶額,覺得涼墨誤會自己了,隻好軟下聲音,“左聞冉是左家的千金,進宮面聖都不用下跪,你将她綁起來打一頓,你不想要命了?”
涼墨哦了一聲,意識到自己确實有些沖動了。
“而且,我相信左聞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