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要留遺憾。”
溫落晚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松了口,“好。”
她推門而入,左聞冉就被綁在椅子上,被堵着嘴。
溫落晚上前解開了她被反綁在椅子上的手,輕揉着她因摩擦而發紅的手腕,卻被掙脫開來。
那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溫落晚沒有躲,自顧自地替她把口中的布也取下來,“手下人不懂事,委屈你了,抱歉。”
“溫落晚,你能不能别惡心我?”
“你現在是要怎樣,囚禁我嗎?害怕我回國以後會将你在溯國做的惡心事公之于衆?”
左聞冉甩了她一巴掌後,隐隐地感覺手掌發痛,又不免後悔。
怎麼辦,她真的愛眼前這個女人,她真想自私一點,忘掉那些血海深仇,忘掉溫落晚做過的那些事,什麼都不去想,就同她找一個鮮為人知的地方,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我不怕。”溫落晚說,“隻是你現在走了,隻會更危險,淩霄中毒受了重傷,我方才已經替他把毒吸出來了。”
左聞冉一愣,下意識地問道:“那你不會中毒嗎?”
見到女人在關心自己,溫落晚笑了笑,“不會,這種毒隻能通過傷口滲透進人體。”
“溫落晚。”左聞冉揉搓着自己已經發紅的右手,想到方才女人第一時間護住自己的動作,“若是你同我回溯國,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不可能。”溫落晚仍是這一句話。
“那我現在就要回去。”左聞冉說着,就要走出門外。
溫落晚拉住了她的手腕,帶上了懇求的語氣:“左聞冉,你聽聽話好不好。”
“淩霄現在都昏迷未醒,他不跟在你的身邊,我不放心。”
“溫落晚,你裝什麼呢?派人假意刺殺我,接着上演你最愛玩的英雄救美的好戲,再順便借此重傷我的護衛是麼?”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疼你,然後好任你擺布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惡心!”左聞冉甩開了她的手。
“求你,算我求你,好嗎?”溫落晚上前從後背抱住了她,“你隻在這裡待最多半年,到時候你想回去便回去,甚至想要我的命都可以。”
“放開我!”她呵斥道。
“冉冉,你别逼我,好嗎?求你了,先别走。”溫落晚将臉塞進了她的脖頸間,微微聳動鼻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眼淚卻不自覺滾了下來。
“滾啊!放開我!”左聞冉拼命地掙紮着,“溫落晚,你不要逼我恨你。”
她感受到溫落晚的身體在微微發顫,随後便被她帶到了身後的榻上。
“溫落晚!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别逼我,我會恨你的!”左聞冉被吓得眼淚都出來了,手胡亂地撲騰着。
溫落晚擒住她的手腕壓在一側,俯下身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不要哭,好不好?”
……
溫落晚本以為左聞冉醒來以後又會鬧一場,但是她沒有。
她的态度甚至軟化了很多,不會再罵她,漸漸地開始聽溫落晚的話,雖然沒有以往的親密無間,但是這态度的轉化已經足夠令人欣喜了。
伴鶴和景元都暗自松了口氣,覺得是左聞冉想通了,雖說他們皆不明白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見兩人又重歸于好,終究是件好事。
唯有溫落晚,心頭一直籠罩着疑雲。
她總有一種莫大的危機感,但是左聞冉的态度一天天軟化,甚至願意接受她的親吻和擁抱,又好像一切都在變好。
多疑的少年丞相在這情愛之事上,也變成了一個迷信的小孩,每每醒來看到左聞冉的睡顔後,還會雙手合十放在眉心前,虔誠地感謝老天爺。
直到臘月下旬,那天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連下了幾天的暴雪終于停下,溫落晚今日難得同意左聞冉去民街上逛逛,但前提是伴鶴要跟在她身邊。
左聞冉同意了,臉上第一次挂上了笑容,看着伴鶴同左聞冉離去的背影,溫落晚還是叮囑了一句:“冉冉,注意安全。”
“好。”
溫落晚回到殿中,去到了淩霄休養的房間。
淩霄面色還有些蒼白,不過已經大緻恢複好了。
“小姐呢?”
“同伴鶴去民街上了。”
淩霄輕笑一聲,“所以溫大人這是将我們兩個囚禁在此處了是麼?”
“是。”溫落晚承認,“我沒處理完這裡事,你們不能走。”
“溫落晚,現在小姐不在這裡,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我隻想要一個真相。”
“劉老爺的死,同你到底有沒有幹系?”
“有。”溫落晚垂下了眸子,若是那日她去得再快些,劉老爺子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大人!”
聽到這聲音,溫落晚身子一顫,轉過頭去:“我不是叫你陪左小姐去街上嗎?你跑回來作甚?”
“啊?”伴鶴一頭霧水,“可是我剛剛才知道,沒找到左小姐才來找您的。”
溫落晚心頭的陰雲終于撥雲睹日,她也終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來的不安源于哪裡。
左聞冉雖然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但不能忘了她是高官之女,有着自己獨立的思想,脾氣上來了誰也勸不住。
更何況,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惡化到了如此地步,她又怎麼可能一朝一夕之間改變态度?
她是蓄謀已久,以此來放松她的警惕,好離開她罷了。
“大人,據手下人來報,左小姐……已經出了城門。”景元亦氣喘籲籲地趕來。
溫落晚的神色瞬間就冷了下來,也顧不上沒有人看着淩霄他會不會逃跑了,頭也不回地就往馬廄跑。
景元看着一臉無措的伴鶴,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道:“沒事的,你在這裡好好待着,我去追大人。”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轉身去追溫落晚了。
……
左聞冉卸去了臉上的面紗,靠在馬車廂後座上,有些茫然地看着窗戶外陌生的風景。
那個長得很像伴鶴的人在前面駕着馬車,轉過頭對溫落晚道:“小姐放心,溫落晚即便發現了,我們的人也會在半路上拖延時間攔住她。”
左聞冉閉上眼睛:“我說過,不要傷害她。”
“屬下明白。”那人撕下了臉上的僞裝,帶着青色的胡茬格外的明顯,這分明是一個男人。
可是他的身高竟然同伴鶴差不多高。
走了一會兒,男人又聽見身後疾馳而來的馬蹄聲。
“來得這麼快?”男人有些驚訝。
“怎麼辦?你不是說派人攔住她了嗎?”左聞冉皺眉。
男人欲哭無淚:“小姐,您不讓我們傷害溫落晚,就算攔也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無妨,繼續走,溫落晚不敢怎麼樣。”淩霄的聲音從車頂傳來,翻身跳到駕駛位旁,看向眼前駕車的男人,笑了笑:“桂思銘你小子,我還以為你背叛小姐了。”
桂思銘更加驚訝,“你怎麼比溫落晚還快?”
“你不是派人攔住她了嗎?她沒對咱們的人下殺手,雙方都沒有什麼損失,消耗了她一部分時間。”淩霄說。
後方的溫落晚看到了鑽進去的淩霄,狹長的眸子眯了眯:“他倒是快。”
“大人,我們要上前逼停嗎?”景元問道。
現在雙方的速度都不算高,這樣慢慢地消磨時間,倒是折磨得他有些痛不欲生。
“不。”溫落晚許是涼風吹多了,聲音有些沙啞:“就跟着。”
景元在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
若不是前方的馬車裡坐着左聞冉,别說逼停了,估計還沒出城門便沒命了。
可是她舍不得那個女人受一點傷,在這樣博弈中,溫落晚輸得徹徹底底。
……
淩霄探出頭,輕笑了一聲:“我就說吧,她不會做什麼的。”
桂思銘不解,但也不敢問,他第一次接觸到溫落晚,不清楚這個人同自家小姐到底發生了什麼。
左聞冉卻皺着眉頭。
她要跟多久?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就快要駛出燕國的領地。
溫落晚最終還是忍不住了,駕着乘風擋在了他們的面前,逼停了馬車。
“左聞冉!”她喊道。
“小姐。”淩霄下意識握住了一旁的劍。
“無妨,我下去再見她最後一面吧。”左聞冉站了起身,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臘月本就是最冷的季節,溫落晚還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袍衫,臉色在這狂風的呼嘯下亦顯得愈發蒼白了。
左聞冉看到了她眼睛裡的紅血絲,心頭一陣酸楚蔓延。
溫落晚見左聞冉下來了,同樣下了馬,對着她伸出手:“冉冉,有些事我現在沒法同你說清楚,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左聞冉回頭望了一眼淩霄和桂思銘,竟然還真的朝着溫落晚走去。
這叫兩人極度不解,卻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左聞冉一步步地朝着溫落晚走過去,她臉上沒有表情,但眼眶中卻蓄滿了淚水。
溫落晚等不及了,還未到左聞冉走近,便被女人一把拉進懷中,像是被抛棄的小狗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将臉埋進了她的頸窩裡:“冉冉……”
“溫落晚。”左聞冉任由她抱着,雙目無神地不知道再看向何處,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滾下,她的身子微微發抖:“我姥爺是這個家裡,對我最好的人,誰都比不上。”
“抱歉……”溫落晚此時開口,就相當于承認了這件事,她啞聲道:“我當初……”應該快些趕過去的。
可溫落晚話還沒說完,便被左聞冉打斷:“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要。”
“我現在下來,并不是選擇你,隻是覺得……就這麼走了,太便宜你了。”
“冉冉……”溫落晚微微一怔:“什麼意思?”
左聞冉面色一狠,咬住牙,血肉被利刃破開的聲音在這狂風呼嘯中竟然也同樣清晰可聞,她像是笑了,又像是在哭:“自然是……血債血償。”
左聞冉的手指在發抖。
她能感覺到有溫熱的鮮血從自己的手指上擦過,甚至覺得燙。
她想要抽回手,可是溫落晚卻突然握住她的手,讓那把短劍插得更深。
左聞冉的瞳孔放大,她不要命了嗎?
溫落晚輕輕呼出一口氣,像是在隐忍着身上的疼痛,聲音甚至帶着幾分笑意:“既然血債血償,你這點力度,怕是不夠。”
“我為你打造的這把短劍如何?是不是很輕便?說是匕首也不足為過。我現在覺得它能夠削鐵如泥了,這般輕易地便能刺進我的血肉中,真是把好劍。”溫落晚輕歎。
左聞冉渾身都發起抖來,拼命地想要縮回手,卻被溫落晚死死地摟住。
外人看來,那是一個親密無間的姿勢,誰也不知道有一柄短劍刺破血肉,卡在她的骨縫中。
溫落晚輕輕喘着氣:“這樣的話?能否原諒我了?倘若還不行,我身上還有一把匕首。”
“你再給我點時間,我可以同你一起回溯國,好不好?”
溫落晚現在為了留住她,已經不惜得說一些謊話了。
左聞冉得眼淚瘋狂得往下掉,她将目光從溫落晚身上的傷口挪開,“這兩個月我已經想通了。”
“溫落晚,我現在就要走,不僅僅是為了我姥爺,我已經不喜歡你了,就算你今天死在這裡,我左聞冉亦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溫相,找個好人家吧。”
最後一句,仿佛帶着莫大的嘲諷。
随後,她趁着溫落晚受傷身上力氣薄弱,猛地掙開了她的束縛,頭也不回地走向馬車。
“大人!”
景元這才看見溫落晚已經滴落進雪地中的血迹,忙上前扶住了她。
“駕!”桂思銘一甩馬鞭,馬車擦着景元的身子飛馳了出去。
“他媽的!”景元暗罵一聲,看向溫落晚:“大人,我們不追了吧,您的傷重要。”
他怎麼都沒想到,左聞冉竟然會給溫落晚一刀。
此時馬車中的左聞冉斂去臉上的淚水,有些沉默。
溫落晚會死嗎?
“小姐。”桂思銘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萬一溫落晚還追怎麼辦?”
“不會的。”左聞冉最後看了一眼被景元攙着的溫落晚,“她不會再追來了。”
溫落晚是有尊嚴的,她沒那麼賤,自己都已經這般對待她了,她總不會再跟來了。
“回去後,私底下悄悄派人保護着溫夫人,莫要叫她出了事。”
淩霄搞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但向來遵從命令:“是。”
……
景元扶着溫落晚,不敢将插在她體内的短劍拔出來。
在刀尖上舔血這麼多年,他最清楚拔出來會有什麼後果。
“大人,我們先回去吧,大汗那處亦有會醫術的。”
溫落晚的眸子斂着,搖了搖頭,“先去完顔家。”
“大人,您傷得這般重,再拖下去會死的!”
景元紅着眸子,這一刀可紮的是左胸,那可是心髒的位置。
“我說,去完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