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驚語的手指蜷起。

門窗緊閉的房間裡，她仿佛感知到身邊有寒風一下一下地吹過。幽幽燭火照亮了一小片空間，柳驚語的餘光中，濃稠的未被照亮的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道身影在無聲地晃動。

她拿着玉佩繼續看了下去。

畫面中的萬人無聲無息地走到高塔前，沒有跪拜，反而有序地走進了高塔。高塔之中，萬人行走在黑暗裡，走上一層層台階，踏上了不知道第幾層樓的時候，前方的石門被推開，幽藍色的燭火如同鬼火一般在門内深處靜谧地亮着。

門内的空間很寬闊，像是沒有邊界一般。萬人就像遊行示威一般走進門内，繞着門内的空間走了一圈又一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空間中心的祭台上，目光無悲無喜，又莫名讓人感受到鋪天蓋地的濃烈的癡狂。

玉佩記錄的視野越來越靠近那座祭台，柳驚語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像是不肯放過一絲一毫的細節一般。

玉佩内的視野晃動，灰白色石磚搭建而成的三層圓形祭台上，天地震顫之中，祭台中心靜靜躺着一道白花花的人影。

熒熒藍光之中——

黑色的長釘深深紮在那人影的四肢，白花花之上凝結着黑紅的血塊，但它卻像是死物一般，一張毛茸茸的山貓一樣的面容上毫無波瀾。顱頂釘進一顆漆黑的長釘，它一雙橙黃的占據了三分之一面部的貓眼一眨不眨地睜着，沒有任何活物的掙紮的本能，仿佛一尊東拼西湊的怪異标本。

“！！！”

睫羽疾速扇動着，柳驚語大駭，一顆心小心翼翼地提了起來。

玉佩中的景象仍在繼續，視野遠離了那座祭台，衆人整齊劃一地走出了這扇門。“轟”的一聲，衆人身後的石門關閉。

在黑暗中，衆人無聲無息地走下樓梯，出了高塔，重現回到了慘白月光下的那條大街上。大街上人頭攢動，衆人一路返回，時不時有人脫離隊伍歸家。而玉佩視野裡，可以看到柳驚語自己走了回去，回到了客棧内，就在客棧大堂裡的一張木桌邊坐下……

很快的，接連有翩跹的衣袂在桌邊垂下，而玉佩記錄的畫面視野再也不動了，直至清晨天亮了。

柳驚語坐在床沿，肩膀倚靠在牆上，手裡握緊了玉佩，昏暗中，她低垂着眼眸神色不明，久久的，不知是在思索着什麼還是早已陷入沉睡。

呼——

房間内唯一的暖黃色燭火不知在何時熄滅了，黑暗中，柳驚語的睫羽微顫，她擡了擡眼，掃了一眼四周濃稠得宛如實質的黑暗，然後不疾不徐地在床上平躺下了。

“哇啊——”

“哇啊——哇啊——”

寂寥如同一座死城的山城之中，圓月灑下慘白的光，詭異的幽藍色在城中彌漫開來。

忽遠忽近，尖銳陰森的嚎叫聲劃破夜空，像是夜行的野貓扯着嗓子在嚎叫，又像是荒野裡的嬰孩在聲嘶力竭地哭嚎着求救——

床塌之上的柳驚語聽見了，面色平靜淡然，合上了眼睛不去理會。任由窗外的哭嚎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刺耳，閉上眼睛的柳驚語始終不理不睬。

蕭瑟的風吹醒了這座古老破舊的山城，天邊日月交替，淡淡的陽光灑在了大地之上。

床塌上，坐着的桃紅衣裙少女外露的皮膚漲得通紅，她閉着眼睛怎麼也睜不開，她嘴巴微張，急促地呼吸着。

柳驚語感覺自己像是溺水的人，又像是被丢進火爐裡烘烤着。時冷時熱，到了後來她甚至都分不清冷熱，隻覺得自己胸悶氣短，幾乎要窒息。

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柳驚語拼盡全力也隻将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她腦子裡一片混沌的困意，仿佛随時都能限度陷入熟睡。

柳驚語眉頭緊皺，下颚發力，貝齒狠狠地一口咬在舌尖上。嘴裡血氣彌漫中，她趁着這短暫的清晰時機，反手拿出一柄短劍，往自己的左胳膊上一劃——！

“咳……咳咳……”

身子一顫，她就像是溺水的人猛地呼吸到了無數空氣，邊咳嗽，邊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着，緊閉的雙眼中有淚花從眼尾沁出。

“呼……”

柳驚語擡手一抹眼，睜開眼時，一雙眼眸如同出鞘的刀劍一般泛着凜冽的寒芒。手一撐床面，暗紅色的血水濺出了一枝臘梅，她翻身站起，疾步出了房門。

長腿一掃，踹開了隔壁房間的木門，柳驚語快步進門，拽起了床塌上的幾人就往客棧外走。

淡淡的陽光一落在幾人身上，衆人身子一哆嗦，猛地睜開眼清醒過來。

“沒事吧？”柳驚語見到幾人站穩，收回手，問道，“你們昨夜有遇到什麼不同的異樣嗎？”

面前幾人思索了一下，紛紛搖頭。

柳驚語松了一口氣，這樣看來她的猜測沒有錯，她擡起眼，剛再要說什麼，忽然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