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默默在心裡糾正道：“是除去柴米油鹽外，霖人的錢隻花在了騙錢的必要前置準備上。”

淵國是莊重内斂，裕國是奢靡張揚，而霖嘛……一眼看去，寒碜得很。

基本不花錢，也不知道霖人拼死拼活賺那麼多錢是為了什麼……江景鸢想着，擡腳跟着人流走動起來。

不過花思渺有句話也是提醒她了，裕國的人體面，體面地坑錢。

淵國仍然鼎盛，皇嗣不會缺錢，甚至容也燼給的那一堆裡随便一個低級防禦法器賣了都足夠一個人平平淡淡地生存大半輩子。

可自己花出去錢和被别人騙着花出去錢，這兩個還是很不一樣的。

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但她現在知道了裕是什麼樣的，就必定不能當冤大頭啊……

七日後。

裕國京畿的夜市。

星星點點的燈火亮起，逐漸彙聚成一條蜿蜒遊弋的長龍，橘紅的火光搖曳着照亮一片深沉夜幕。

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結伴走在被火光照得橘紅的石路上，他們一手提着燈籠，另一隻手裡或多或少提着一些精緻繁複的小物件。

笑笑鬧鬧中，他們左右轉動着腦袋看向道路兩側的一個個擺着無數閃閃亮亮物件的小攤子，實在是看得人眼花缭亂。

小攤子後坐着的一個個人倒是并不吆喝，他們笑呵呵地看着從面前走過的各色衣裳男女，時不時側頭與旁邊攤子的小攤販閑聊兩句，隻在有人在自己的攤子前停下時，他們才不緊不慢地仿佛閑聊般地介紹兩句。

夜風一吹，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江景鸢猛地回神，她左右看了看自己四周的景象，面上的表情微變，眼眸中透出一絲茫然——

不是，她在做什麼？

江景鸢冷靜下來，回想了一番自己這幾天的經曆，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難看了下來。

短短七天，花了她兩個月的俸祿……

江景鸢久久沉默了。

她要收回之前她覺得她算是不缺錢的話，她還是太窮了，裕國不是她能久待的地方……

明明好像什麼都沒買，但她到現在竟然都沒有感受到一絲不悅和後悔……

江景鸢心情沉重地想：

“裕國，真是太可怕了……”

再也不來了。

真的。

想罷，她猶豫了一瞬，還是從心地繼續往前走，來都來了，先繼續看看。

夜愈深，夜市中遊玩的人卻是不減反增。江景鸢走在其中，到底是兩側攤販上的玩意兒實在精巧有趣，她被勾起的好奇心壓過了擠在人群中的不适。

江景鸢慢悠悠地走着。

走到夜市的後半段，江景鸢看到兩側的小攤上逐漸出現了鳥雀和兔子，甚至她遠遠地還看到了有小販身上繞着一條條慵懶困倦的長蛇，小販擡起的手上遊弋着一條條拇指粗細的小蛇……更遠的地方，各色影子晃動着，小販帶着的什麼東西都有。

“小公子是喜歡這隻花色的兔子嗎？這隻小兔也在看着小公子你呢，小公子抱起來仔細看看這隻好不好看？”

人群如潮水流動不息，橘紅的火光柔柔地映在攤邊三人的臉上，小販笑着将一隻花色的小兔子捧在手心遞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五官柔和，垂下眼眸看着面前的花色小兔，嘴角含着一抹淺淺的溫柔笑意，他沒有拒絕，伸手從小販手中接過兔子。

肥嘟嘟的花色小兔在他的手心縮成一個毛絨團子，仰着腦袋，兩隻耳朵往後折着，小兔子眨着烏黑的一雙眼睛警惕中有有幾分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霎時，少年的眼眸中仿佛有一汪柔情的水徐徐蕩開，他不由地嘴角又上揚了幾分。

見狀，攤子後的小販也露出了笑容。

面前這少年通身氣質看着就像是富裕人家出來的小公子，不出意外的話，這單就是穩了。

想到這裡，小販剛想張口就來說些什麼“這隻兔子别人一碰就吱吱大叫，沒想到在小公子你這裡這麼乖巧”“這隻小兔的品相可不一般呐，若不是它先前對外人那樣兇，早就被人哄搶了”“看來它是真的和小公子你很有緣分啊，既然如此，我也就成本價賣了，就當給這隻小兔找個好人家”之類的不知說了幾百遍的話，餘光就見側前方站着的一個少女不耐煩地身形一動。

小販臉上的笑又僵住了，話語在他的喉嚨裡又繞了幾圈。這種情況他也不是沒見過，一般這結伴通行的人不耐煩了，當事人就是再喜歡也隻會猶豫一下就放棄了。

想着，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堅定，今日這單他是非做不可了！今日他必定要用他畢生所學一雪前恥，再不會放跑任何一單生意！

小販清了清嗓子，張開嘴。

然而不等他的話說出口，就見側前方的少女瞥了少年一眼，面色不耐地說：“你還要看多久？”

“啊……”少年猛地回神，慌亂地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女，一邊将手裡的兔子向前遞出，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阿、阿水，那我們就繼續走吧……”

聽到這話，他們面前的小販心涼了，可惡啊，他就該快一點把話給說了！

被喚作“阿水”的少女聞言又嫌棄地瞥了少年一眼，擡手将錢放在面前的小攤上後轉過了身，“想要就買，磨蹭什麼，還走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