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喻奕奕滿臉興奮地沖向易府,比姜山楹早到一步。姜山楹趕到時,正見她躲在府外的大樹上,左顧右盼,神情焦灼,顯然是在找人,但并未找到。
她對木今安的劍氣如此在意,那背後的主謀,必定與七星宗脫不了幹系。
七星宗出了這号如此罔顧人命、違逆天道之人,不知師尊是否知曉。
正思索間,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騷動:“哎!那胞宮怎麼不見了?方才明明還在鐵盒裡,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了?難道這裡還有比木師兄修為更高的人?”
“怎麼可能!就算那人修為通天,也不可能在木師兄眼皮底下将胞宮偷走!”
姜山楹了然,“逃命小能手”時效有限,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失效了。
從喻奕奕的角度望去,她隻看見木今安的視線在鐵盒内微微一頓,随即眉梢輕蹙,修長的手指将鐵盒蓋子“咔嗒”一聲合上,這鐵盒便“咻”的一聲不見了。
她臉上的憤怒瞬間被慌亂取代,雙膝一軟,跪倒在地,聲音顫抖着哀求:“仙人,求求您……把它還給我吧……”
見木今安無動于衷,她臉上驚恐更甚,額頭重重磕向地面,一下又一下,直到鮮血滲出,染紅了身下的泥土。她嗓音沙啞,近乎絕望地呢喃:“求求您了……尹哥哥會生氣的……求您還給我,求求您了!!”
她正欲再次磕頭,忽覺身子一輕,被人一把拽住。緊接着,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尹哥哥,是誰?”
喻奕奕何曾經曆過這般陣仗?木今安周身的氣勢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待她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擡頭正對上那白衣仙人步步逼近的身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尖上,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聾。下一秒,她眼前一黑,竟直接暈了過去。
呦!一年不見,木今安如今這吓唬小孩的本事倒長進不少。
男人平靜的面容驟然泛起裂痕,姜山楹遠遠瞧見他鬓角下的青筋突突跳動。
察覺到木今安目光移來,她心頭一跳,面上那抹笑意瞬間凝固,唇角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随即低聲解釋道:“這胞宮是法器幻化之物,隻是為了引出幕後之人。”
“戴玉軒等人,所求不過是力量。而這丫頭口中的‘尹哥哥’,恐怕就是背後指使之人。隻是……”她頓了頓,“他要這些胞宮,究竟有何圖謀?”
姜山楹思索時,總喜歡用指尖無意識輕碾耳垂,此時也一樣,隻是忽然感受到脊背竄起兩簇火苗,讓她渾身僵住,一道目光烙在後心,像是滾過岩漿般灼燙,另一道陰冷黏膩的視線卻自前方遊來,宛如銀環蛇信掃過咽喉。
她猛地蜷起手指,暗恨自己總改不掉這要命的習慣。
絡腮胡須随着她裝模作樣的咳嗽簌簌顫動,"木師兄,"她借着屈膝行禮掩住眼底情緒,粗着嗓音道:“與這丫頭接頭之人并未赴約,線索暫且中斷,而秦師姐與戴甯換魂已整整一日,再拖下去,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木今安雖覺得此人奇怪,但也認同他的說法。
秦婉乃淩情星主最疼愛的弟子,而淩情與樂遊并不對付,若是秦婉死在此處,淩情得知他來此卻袖手旁觀,怕是會找師尊的麻煩。
那道如有實質的視線終于從她身上剝離,木今安側首望向騷動的人群。隻見他廣袖輕拂,一道青光屏障拔地而起,将鎮民與喻奕奕籠在其中。
“臨永郡鎮民,就地羁押。”
言罷,他的目光轉向另一側,那些東倒西歪的準弟子們正互相攙扶着起身。木今安眉峰微蹙,姜山楹分明從他眼底讀出了幾分不耐。
“新弟子大選,即刻暫停。”男人聲音沉如寒鐵,字字擲地有聲,“所有人不得踏出易府半步,違者——”話音一頓,袖中象征天衡峰的令牌驟現,泛着森森冷光,“革除資格,永不錄用!”
“是!!!”
姜山楹側首與小期交換了個眼神,四人非常自覺的默聲移動想要混入弟子群中,忽聽得一聲冷喝:“你——”木今安目光掃來,又落在李不二身上,“還有你,随我去尋秦婉。”
姜山楹不想去,她不想又當爹又當媽,将臨永郡一事查了個七八分,還得救這個救那個,如今木今安都來了,她隻想當個甩手掌櫃。
可木今安直直的盯着她,她隻好認命地擡腳,身後李不二的腳步聲“踏踏”作響,在偌大的庭院中卻清晰的傳至她的耳畔。
天光乍破,魚肚白的天際像是被誰掀開一角,露出内裡瑩白的襯裡。晨光熹微中,木今安雪白的衣袂随風輕揚,恍若一片孤雲。
姜山楹低頭,正瞧見自己的靴尖踩在他被拉長的影子上,她非但沒把腳挪開,還将另一隻腳也踩了上去。
再擡眸,隻見前方那人修長的手指一擡,一道靈力自指尖迸射而出,“咻”地劃破晨霧,轉眼沒入天際。
此間事情特殊,牽扯甚多,必須禀報師尊。
這二人均為築基巅峰,應是這群弟子中修為最高之人,且他二人對此間事情比較熟悉,帶在身邊行事更快些。
他自然察覺出姜山楹對鎮民口中的"大人"一事,分明在避重就輕。不過眼下救秦婉要緊,待事了,他自有千百種法子撬開她的嘴。
身後,濃密的絡腮胡上,一雙明眸微微右轉,餘光撇向那青光流轉的巨大屏障,七百餘人影影綽綽。
很大,很堅硬,很難打破。